第二天，王中波的工具箱敞著放在書桌角，里面整齊碼著修好的直播支架零件，螺絲刀和膠帶是剛調(diào)試完新配件剩下的——他昨天根據(jù)劉藝甜直播時的手勢幅度，給支架加了個可調(diào)節(jié)的阻尼軸，此刻正用膠帶固定臨時線路，準(zhǔn)備測試承重效果。

劉藝甜遞扳手時沒留神，手肘撞到箱沿，一個掉了漆的鐵皮相框“啪”地砸在地上——玻璃裂了道縫，照片里扎馬尾的女生舉著鉤針，背后電腦屏幕的彈幕刺眼：“啞巴開什么直播”“裝勵志博同情”。

“別動！”王中波慌忙蹲下去撿，指腹蹭過玻璃裂痕時微微發(fā)顫。他把相框塞進工具箱最底層，聲音比剛才低了半度：“這是我表姐。去年她開手工直播，有人在彈幕里罵得特別難聽，她看不懂，還對著鏡頭笑。”他摩挲著工具箱邊緣的凹痕，“我那時候剛學(xué)C語言，只能盯著屏幕急，連句‘別罵了’都沒法讓她看見。”后來刷到劉藝甜的校園發(fā)言視頻，聽到“無障礙傳播”這個詞時，突然覺得找到了方向。劉藝甜的指尖懸在半空，想起自己被“包養(yǎng)”謠言圍攻時的窒息感——而聽障人士連窒息的源頭都摸不到。她彎腰幫他撿散落在地的螺絲，發(fā)梢掃過他的手背，王中波像觸電似的縮回手，耳根在臺燈下泛著紅。

“所以你才熬了那么多夜寫代碼？”她輕聲問，視線落在他眼下的青黑上。

王中波打開筆記本，屏幕照亮他認真的側(cè)臉：“你看這個。”他敲下回車鍵，一個像素小人兒在屏幕上比劃“加油”，關(guān)節(jié)轉(zhuǎn)動時帶著機械的卡頓，卻看得人眼眶發(fā)熱。“還在調(diào)動作庫，缺個真實直播場景測延遲。”他頓了頓，飛快瞥了她一眼，又趕緊低頭，“你的直播互動雜，又總講那些理論案例，剛好能試出問題——就像你說林格的‘?dāng)M態(tài)環(huán)境’，我覺得能和字幕功能結(jié)合起來。”

劉藝甜望著他專注的眉眼，突然想做點什么。她摸出手機搜“謝謝的手語”，學(xué)著圖片里的樣子抬起手——拇指蹭過鼻尖，再向外舒展。動作剛做完，就撞見王中波抬頭的目光，他的耳朵“騰”地紅透了，像被晚霞浸過的云。

“是、是這樣嗎？”她下意識往后縮了縮肩，站著的高度比他坐著時高出小半頭，此刻倒覺得自己像株冒失的向日葵。

“差、差不多……”王中波的指尖在觸控板上打滑，調(diào)出代碼編輯器時手還在抖，“手腕角度再低五度會更自然。”他敲了幾行指令，屏幕上的小人兒重做“謝謝”的手勢，比剛才流暢了許多。

那天直播講“符號互動論”時，劉藝甜點開了手語軟件。彈幕里突然涌進一串“謝謝”，夾雜著幾個特殊符號——是聽障網(wǎng)友常用的表情。有人發(fā)私信：“終于能跟上你們說話了！程序員小哥好厲害！”

她轉(zhuǎn)頭看向蹲在角落的王中波，他正對著屏幕傻笑，手指在代碼注釋區(qū)敲下一行字：“甜老師剛才的手勢，比算法生成的好看十倍。”窗外的月光漫進來，剛好落在他微駝的背上，劉藝甜突然覺得，這比西湖邊的霓虹要暖得多。而她不知道的是，王中波的瀏覽器收藏夾里，除了傳播學(xué)課件，還有她所有公開活動的視頻鏈接，每一個都標(biāo)著“值得分析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