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藝甜把第七份聽障網友的私信打印出來，紙頁上“想直播卻怕被嘲笑”的字跡被淚水洇得發皺。王中波剛調試完手語軟件，屏幕上的小人兒正比劃著“孤獨”，代碼注釋里藏著他昨夜新增的一行：“需要一個讓所有人安全發光的地方”。

“我們注冊公司吧。”劉藝甜突然開口，指尖點過桌上的三樣東西：小耳朵的手語課報名表（已填37人）、李大爺的助農直播計劃書、高涵涵送來的易拉罐火箭設計圖。“上周去醫院，我媽說‘要是當年有地方教我用手語直播，也不至于悶了半輩子’。”她把母親補過三次的珍珠項鏈放在材料上，鏈扣處的紅繩此刻正纏著張便簽，上面是她寫的構想：“讓每個被光照過的人，都成為光的源頭”。

王中波的鍵盤突然停了。他心有靈犀的在白板上寫下“陽光直播科技有限公司”，“陽光”二字的末筆拉得很長，像在為那些曾在陰影里跋涉的人畫一道起跑線。“殘障主播事業部負責手語培訓和設備改造，”他指著小耳朵設計的 logo，“助農培訓部用你的數據模型選品，再讓涵涵他們改造餐箱當移動直播站……”

窗外的桂花落在注冊材料上，劉藝甜突然想起首秀那天，自己擦去口紅背課本時，彈幕里那唯一的“加油”。此刻王中波正在修改公司章程，光標在“真誠”二字上停留許久，而她頸間的珍珠項鏈，正隨著俯身的動作滑落，在“陽光”二字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在為這個由初心催生的決定，蓋上一枚溫潤的印章。

市民之家門口的梧桐樹葉被風卷得滿地都是，劉藝甜攥著“陽光直播科技有限公司”的注冊材料，指尖把牛皮紙袋邊緣捏出了褶皺。這份材料里夾著討論“陽光直播”計劃時，她和王中波一起畫的公司架構圖——“殘障主播事業部”“助農培訓部”的字樣被紅筆圈了又圈，旁邊還粘著小耳朵設計的手語logo草稿。

王中波站在她身邊，手里的技術專利證書被風掀起邊角，露出“發明人：王中波、劉藝甜”的燙金字樣。這是他特意加上的，說“軟件里有你的傳播思路，該署兩個人的名”。他今天穿了件新襯衫，袖口扣得一絲不茍，卻在轉身時被風吹得鼓起，像只準備展翅的鳥。

“我們要好好做下去”劉藝甜說道，目光剛好越過他的眼鏡片，看見里面映著自己的影子。他的耳尖有點紅，像每次緊張時那樣，但攥著證書的手指很穩。

“當然，”王中波的聲音比平時沉了些，卻悄悄伸過手，捏了捏她的手腕——這個動作和實驗室里，他下意識握住她的手時一模一樣，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我們不是說好，要讓真誠的人有舞臺嗎？小耳朵的手語課都排到下個月了，李大爺還等著我們幫他推新米呢。”

兩人剛要轉身進門，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樹影里鉆出來：“劉藝甜？”林格站在斑駁的光影里，頭發隨意挽著，露出的手腕上還能看見淡淡的淤青，和連麥時她掀起袖子的樣子重疊。她手里攥著個牛皮信封，指甲幾乎嵌進紙里，見了他們，像被燙到似的把信封塞過來：“這是張風云公司的‘陰陽合同’樣本，明面上寫著‘才藝直播’，背地里全是低俗要求。”她的聲音發顫，眼睛飛快地瞟了眼四周，“別像我一樣被坑……他抽屜里還有個U盤，存著很多主播的黑料，你們要小心。”

說完，她幾乎是逃跑似的鉆進了對面的巷子，背影單薄得像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劉藝甜打開信封，合同條款密密麻麻爬滿紙頁：“每月需完成5場深夜酒局直播”“不得拒絕‘大哥’的私下見面要求”“違約需賠償年收入10倍金額”——這些字眼比水軍的辱罵更讓人發冷，原來資本的壓榨從來都藏在白紙黑字里。

王中波的臉色沉了下來，指節捏得發白：“我就知道他沒底線。”他握緊劉藝甜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像要把那些冰冷的條款焐化，“但我們有林格給的證據，有彼此，還有小耳朵、李大爺，還有那么多在直播間說‘相信你’的人。”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兩人緊握的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劉藝甜看著遠處的天空，突然想起收到張風云威脅時的恐懼，想起第一次直播時面對空屏的慌亂。

那些曾經讓她夜不能寐的風雨，此刻都變成了腳下的泥土——小耳朵的加入是雨，林格的證據是光，王中波的代碼是根，而她自己的堅持，正慢慢長成能遮風擋雨的枝干。

她對著王中波笑了笑，把注冊材料往他手里塞了塞：“走吧，王總。”他愣了愣，隨即也笑了，鏡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請吧，劉總。”

兩人并肩走進市民之家大門的瞬間，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追上來，像在為他們送行。這條路才剛剛開始，但掌心相觸的溫度，早已勝過所有未知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