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子噼里啪啦砸在快餐店的玻璃上，高涵涵攥著濕透的裙擺站在屋檐下，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那個蹲在角落的美團騎手背影上。他正對著手機屏幕發呆，屏幕里是她的直播間，“黑暗之光”的頭像孤零零亮著，像枚在雨夜里掙扎的星火。

周明光突然直起身，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塞進胸前內袋——那里貼著張泛黃的便利貼，是去年傳播學課堂上高涵涵掉落的筆記碎片，“喜歡香菜餡餃子”的字跡此刻正被他掌心的汗浸濕。他從保溫箱里掏出錫紙包，剛咬第三口白面饅頭，抬頭就撞見高涵涵的目光，手里的饅頭“咚”地掉在水泥地上，沾著的芝麻滾到她腳邊，像串無聲的驚嘆號。

“你……”高涵涵的聲音發顫，視線掃過他敞開的外賣箱：里面沒有熱餐，只有個硬紙板隔開的小格子，墊著她直播時提過的碎花布，格子里擺著的舊麥克風，網頭纏著的紅線，正是她上周扯斷的那根。更讓她心頭一震的是，馬甲口袋掉出的訂單小票上，洇著雨痕，卻與她生日那天凌晨的火箭特效時間完全吻合，小票下方用鉛筆寫著“涵涵唱《晴天》跑調3次，明天練氣”，字跡和專業課上幫她改播音稿的周明光如出一轍。

“周明光？”她的喊聲驚落了他懷里的記賬本，散落的訂單堆里，一張泛黃的學生證滑了出來——杭州大學傳播學20級，照片上的男生戴著黑框眼鏡，笑得露出虎牙，正是總在專業課上幫她占座的學長。他的外賣箱里，雨衣和頭盔旁還塞著本《播音發聲技巧》，扉頁“送給涵涵”的字跡被雨水暈開，筆記里圈滿了她直播時容易破音的段落，頁邊空白處畫著的小小麥克風，此刻正對著一行小字：“今天涵涵練聲到23點，明天帶潤喉糖”。

周明光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慌忙用騎手服下擺擦麥克風，卻蹭出更多辣椒油漬——那是今早送“老地方火鍋店”訂單時濺的，此刻正與他手背上的燙傷（送熱湯時燙的）、箱底訂單的“多加香菜”備注一起，拼湊出一個讓人心頭發酸的真相。

“我……我怕你嫌我兼職送外賣的。”他的手指絞著騎手服帶子，指縫里還沾著火鍋訂單的紅油，“上次你說想換專業麥克風，我算過，每天多跑10單夜宵，三個月就能攢夠。”他從保溫箱里掏出個錫紙包，里面是尚有余溫的紅糖饅頭：“今天你連贏三把PK，該加餐了，別總吃泡面。”

雨還在下，高涵涵突然抓起他的手往外賣箱里塞：“愣著干嘛？拆了！”周明光愣了愣，只見她蹲下身，利落地扯掉硬紙板隔板，指著箱壁內側：“這里鉆三個孔，架上手機支架能360度轉；格子改大些，能擺下我的補光燈。”她仰頭時，發梢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明天開始，你當我的移動直播站——你跑哪條線，我就播哪條街的煙火氣，總比在宿舍對著白墻喊強。”

周明光的眼睛亮得像被雨水洗過的星子。當天晚上，他就用老虎鉗在箱蓋加了塊可折疊的擋板，鋪上高涵涵淘汰的粉色桌布，竟真像個模像樣的迷你直播間。高涵涵舉著手機試鏡時，鏡頭里映出他沾著油污的側臉，正笨拙地調整補光燈角度：“這樣……是不是能把你拍得白點？”她突然笑出聲，把潤喉糖塞進他嘴里——是他昨天送的那種，檸檬味的。

而此時，杭大校園論壇的“八卦版塊”里，一個匿名 ID正滑動鼠標。趙磊穿著絲絨睡袍坐在落地窗前，指尖劃過那張被熱帖置頂的照片：快餐店里，高涵涵正幫周明光擦拭外賣箱，兩人的影子在燈光下交疊成一團。發帖人配文：“驚！播音系女神竟與外賣騎手共筑愛巢，直播設備竟是改造外賣箱？”

他嗤笑一聲，隨手在評論區敲下一行字：“鳳凰男配拜金女，倒是天生一對。”發送后，又點開周明光的朋友圈——最新一條是三個月前的，曬著兼職攢錢買的二手筆記本，配文“為了夢想，慢慢來”。趙磊對著屏幕冷笑，把手機丟在沙發上。真皮坐墊陷下去一塊，旁邊隨意放著的限量款耳機，夠買十個周明光的筆記本。

“底層人折騰的戲碼，倒還有點意思。”他端起紅酒杯，望著窗外雨幕里亮著燈的快餐店，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在他看來，高涵涵放棄星耀傳媒拋出的橄欖枝，卻陪著個騎手擺弄破外賣箱，簡直是自甘墮落。他點開與助理的對話框，敲下：“查一下那個美團騎手的底細，別讓他壞了我的事。”

雨夜里，快餐店里的燈光格外暖。高涵涵正教周明光怎么對著鏡頭笑才自然，他總在鏡頭掃過來時下意識抿嘴，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放松點，就當在跟我講今天送了多少單。”她舉起手機，鏡頭里，周明光身后的外賣箱敞開著，粉色桌布上擺著的麥克風閃著光，像個藏在煙火氣里的秘密。

“今天……送了38單，”他對著鏡頭小聲說，手指緊張地摳著箱沿，“其中有20單，備注都寫著‘給高涵涵加油’。”高涵涵突然別過頭，假裝整理頭發，卻沒忍住笑出了聲。雨還在下，但外賣箱改造的直播間里，好像連空氣都甜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