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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高柳夫人

夜深了。

葉無憂坐在院中,身后房屋內傳出老人沉重的鼾聲。

白日親手被他埋葬的人如今好好的出現在他身前。

這種離譜的事已經無需多言了。

如今的王老頭,他不是人。

“詭異。”葉無憂心中道。

他并沒有將話說出口,也沒有情急之下做無用之舉,在那王老頭面前露出異常。

一切都如從前一樣。

在城外生活了這么久,還能活下來的‘遺民’或多或少都經歷過一些詭異的事情。

葉無憂的眼中露出思索,在幾年前,那時他還是個‘癡兒’,在模糊的記憶中,有一個瘦弱的女人曾帶著孩子生活在這兒。

二者都是遺民。

‘遺民’的生活很不容易,不提別的,單單食物短缺,就是個嚴重的問題。

當時‘癡傻’的葉無憂,可沒少受其他人欺負。

那會精神還算正常的王老頭算是幫扶了葉無憂一把,自己也自那時候開始就跟著王老頭混。

從三天餓九頓變成了一天餓三頓。

可詭異的污染從不講道理,年幼的孩童先一步死在了母親的面前。

白發人送黑發人。

那時的葉無憂雖然癡傻,但卻也還記得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凄厲哭喊。

但身為‘遺民’,命運便早已注定,死亡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可在某一天,那死去的孩童……回來了。

沒有任何征兆,就這么突然而然的,出現在了那位母親的面前。

母親抱著孩子喜極而泣,可院中的‘遺民’被嚇得不輕。

可任誰都知道,那位母親的孩子已經死了,死在詭異的侵蝕。

也就是說,那回來的孩子根本不是人。

可沒有人敢點破這一點。

‘遺民’避開了女人,但在經過久久商討后,決定不去打擾二人,一切維持現狀。

并非因為心善,只是因為畏懼。

因為那詭異的孩童并未如同惡鬼一般奪命,只是安安分分的待在院子里,陪在那女人身邊。

但誰也不知曉,若是點破這一點,會發生什么。

在這世上,人,是無法面對詭異的。

此后一切都風平浪靜,平靜的讓人甚至忘了那孩子的身份。

直到此后女人也因詭異的污染而死,眾人將其埋葬后,才發現那孩童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從出現到消失,那個詭異的孩童,都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

那個詭異,似乎真真正正將自己當成了一個人。

只要,無人點破。

只要,不被‘它’發現——你發現了它。

但話是這么說,又有誰知道這‘王老頭’會跟著自己多久,又是否真的不會對自己造成危害?

還是得想個能擺脫對方的辦法。

思索良久,葉無憂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又將目光重新投向地面的小強和小灰。

可卻不見二者蹤影,只余一團被碾碎的血沫。

突如其來的寒意遍布了他的身體。

一只不知從何而來的腳,踩踏在了身前的地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葉無憂猛然抬頭,但先前還燃燒的篝火此刻卻是莫名熄滅,霧氣繚繞,林間深處的小院內只余一片死寂的黑暗。

寒風吹過林葉,發出宛如嗚咽的哭嚎,將四周的霧氣拂散了些,連帶著依稀顯露出夜空中的那輪圓月。

皎潔月色下,眼前的景物一點一點展現而出。

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一絲聲響。

一座不知從何而來的大紅轎落,就這般悄然無聲的出現在了院中。

而抬轎的卻是四個魁梧的……

紙人?

這是什么?

凜亂發絲下的瞳孔微微顫動,葉無憂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紅轎之上。

月光下的鮮紅轎落,一個碩大的【高】字烙印在簾,隱隱映證了這轎子來自何方。

不過那座鮮艷華貴的紅轎之上,此刻滿是深刻劃痕,看起來似乎就要散架一般。

連帶著轎體都遍布某種漆黑的恐怖手印,仿若被什么東西襲擊過一般。

那抬轎的紙人,身上亦是遍布千瘡百孔。

已然破損的紙人此刻將轎落送到院中,便似乎已然達到了某種極限,此刻將轎子放下,便軟趴趴的化為巴掌大的紙人落在地面,再也不曾有一絲動靜。

那鮮紅的轎落,此刻亦是不堪重負。

其上的橫梁發出一聲清脆的崩裂聲,整個轎體便朝著四方框架崩散開,顯露出了其內的一道置身于黑暗夜色中的人影。

葉無憂沒有說話,而是握緊了手中的柴刀。

深夜,寒風,紅轎,紙人。

如此詭異的場景,若是旁人或許會因此失神呼喊,但在城外生活這么多年,葉無憂曾經那份癡傻的記憶雖然模糊,但其內似乎并不缺少這類詭異的事情。

更別提如今自己身后的屋中,就睡著一個‘詭異’。

漆黑的夜,那始終繚繞的霧氣似乎又淡薄了些,月光一點一點灑落在了這方本應無人的荒涼小院中。

也映照出了那位依舊側身端坐于轎椅上的女子。

葉無憂警惕的目光忽而愣了愣。

那是怎樣的一位女子?

不,不應當是女子,而是女人。

一位宛如貴婦般的女人。

一位完美的女人。

靜謐小院中,滿地狼藉,可那女人依舊身姿端莊不失柔和,月光灑落那修如柳葉般的眉眼,映照出她的側臉。

歲月在其上似乎未曾留下痕跡,反倒更添幾分難言的風韻,絲綢織造的大紅衣裙柔美的將那貴婦的身姿包裹,于椅背上彰顯出那優美的波瀾曲線,座椅之上,是那完美的月半弧形。

是沉靜端莊。

亦是豐腴迷人。

女人如美酒,愈老愈香醇。

那宛如大和撫子的氣質近乎鋪面而來,沒來由的,幾乎是一瞬之間,葉無憂就想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高柳夫人。

那位因詭異污染,而被驅逐出城的夫人。

可為何會在這個深夜,為何又會是今日,為何會在自己這……

她為什么不起身離開椅子呢?

諸多疑問充斥了葉無憂的腦海,他剛想詢問,卻聽見那月光映照下的女子輕輕開口。

話音溫和而又優美。

“來。”

來?

葉無憂的眼中升起一絲警惕,緊握著手中刀,沒有輕舉妄動。

“來,過來。”話音再度響起,和煦又柔美。

葉無憂腳尖不自主的邁出一步,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想要開口說些什么。

于是話音再度響起。

“來,來,過來……”

溫柔的話音如春風拂面,仿佛帶著某種力量,打消了他心中的疑慮。

葉無憂終于邁步。

只是邁出的步伐似乎摻雜著某種疑慮與糾結,緩慢而又沉重。

“來,來~”

于是女子口中的話音婉轉,變了幾分語調,風騷且迷人。

沉重的步伐變得輕快起來,只是葉無憂似乎不曾察覺。

他感覺自己只是想走到對方面前,不止是側身,他想要看一看對方的正臉,看一看這位夫人,順便問問心中的疑惑。

近了。

更近了。

今夜的月光是如此皎潔,清晰的映照出身前女人如畫般的錦繡容顏。

一襲紅妝的高柳夫人微微抬眸,看向葉無憂,似乎看出了對方此刻心中的疑慮。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

她的嘴角掛起微笑,眉宇輕輕上揚,舉手投足之間便是風情萬種。

她用纖細指尖點了點身旁的一張木椅。

“來,坐過來,我與你慢慢說。”

葉無憂這才發覺原來在這如今已然坍塌的轎落內竟然還擺放了一張椅子。

一個轎子里怎么會擺放著兩道木椅?

有點奇怪。

但似乎也沒什么奇怪。

他點了點頭,隨后朝著椅子走去。

他確實有很多疑惑。

比如說對方為什么大晚上來這里,怎么找到這邊的。

為何穿的這般喜慶,一身紅妝。

“呼嚕……”

一道極其細微的鼾聲在夜色下的院中響起。

那鼾聲極其細微,細弱蚊蠅,細到宛如針落地面,微不可察。

可在葉無憂耳中,那微弱的鼾聲卻如同驚雷炸響。

是啊!

那老王頭的鼾聲是什么時候消失的?

腦海內雜余一瞬間掃盡,葉無憂幾乎是一瞬間身形癱軟,渾身脫力,幾乎倒在地面上。

一聲難掩的嘆息輕輕傳來,可葉無憂已經聽不見了。

喘息,他的耳邊此刻只有伴隨著心跳聲的重重喘息。

葉無憂杵著柴刀,強撐著不讓自己身體倒下,抬眸望向一旁。

不過這個高度,他只能看見一旁的座椅。

散亂發絲之下的眼眸忽而僵硬了一瞬。

他看見漆黑的粘液自座椅上一滴一滴的滑落。

華貴絲綢,大紅衣裙下,早已被漆黑的黏膩沾染。

那坐于椅面之上的豐滿圓月,此刻早已塌扁。

那被包裹的身姿不再波瀾豐腴,而是干瘦如柴。

連帶著陣陣腐爛的氣息。

葉無憂好像明白為什么這位高柳夫人從始至終都不曾離開椅子了。

那些腐爛黏膩的漆黑造物,此刻早已經滲透衣裙,滲入座椅,將其和座椅牢牢的粘結在了一起。

她的身體,早就已經徹底爛掉了。

“開什么玩笑……”

這種荒謬的事情,這種被詭異沾染的摸樣,這種污染侵蝕的程度。

早就應該死去了。

她如今還能算為是人么?

眼中神情幾度變幻,葉無憂最終杵著柴刀強撐著起身,目光望向身前的高柳夫人,發絲下的眼眸陰沉且冰冷。

月色如此皎潔,清晰的映照出女人那丑陋干瘦的模樣。

她想害我!

干瘦的老嫗此刻咳嗽連連,她望向葉無憂的目光中有著疑惑與不解,似乎不明白對方為何能清醒過來。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但話音尚未出口,便已經得到了回應。

回應這位高柳夫人的,是一柄破舊但卻依舊鋒利的柴刀。

葉無憂不曾廢話半句。

刀鋒劃過女人的脖頸,葉無憂雙臂青筋乍起,深吸一口氣,緊接著再毫不留情往下狠狠一拉。

沾染詭異污染的人,若是死去,處理的慢了,會釀成不小的麻煩,如同疫疾。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葉無憂提前活埋了‘王老頭’。

每一個遺民死前,都是如此活葬。

但,那也得對方能死去!

傷口刻骨,那本應當是任何人都應當死亡的傷勢。

但即便如此,高柳夫人依舊活著,甚至沒有任何死去的跡象。

傷口上沒有預想中的殷紅四濺,破損的衣袍下,只有絲絲縷縷的黑氣自身體上一點一點的繚繞而起。

比起埋葬王老頭時的污染程度,濃郁數倍不止!

那華貴的衣衫不知是何物,將對方的污染全部遮掩了!

看著這一幕,葉無憂的心也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高柳夫人的話音傳來,沙啞且疲憊。

“來不及了……”

下一刻,無邊的黑暗吞沒了這方小院。

——————

高大樓閣,華麗庭院,寬大府邸。

府邸內,家丁,護衛,侍女各司其職。

任誰都能一眼瞧出,這是富貴人家,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富貴。

華貴衣裙的貴婦人踏步走過庭院,身形雍容端莊,身后跟著兩名侍女。

“老爺什么時候回來?”

侍女不敢亂說,貴婦人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

府邸門前,站著一名護院,他剛剛趕走一名想要闖進府邸的老瘋子。

“這可是高府,哪能讓這老瘋子進來。”

大堂內,有管家正跟兩位家丁訓話。

“我教教你,一會你擦桌子,記得要擦邊。”

“多擦邊,才能好,這就是訣竅……”

無論是人和物,一切都如同真正的富貴人家一般。

若是非要說的話,也就是這府邸的人有些少了。

家丁護衛侍女加起來,也就只有方才那么幾個。

偌大的府邸內,顯得少了幾分生機,多了不少空曠。

不過隨著那位貴婦人離開庭院,走進樓閣關上了門,整個府邸內的氣氛便又微不可察的變幻了幾分。

先前還喋喋不休的府邸管家此刻忽然閉上了嘴,緊接著麻木的離開了。

府邸門前的護衛停止了抱怨,僵硬的站在那兒,目光呆滯。

被分配了任務的家丁,此刻也麻木的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務。

其中一個家丁,神色麻木,正準備擦桌子,目光忽然看到了桌邊,似乎腦海中想起了方才管家的指導。

要擦邊?

擦邊?

為什么要擦邊?

???

麻木的雙眸之中忽而有了神采。

下一刻,他猛然一拳捶在了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我不是家丁,我也不擦邊!”

“我是葉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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