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蘇靜瑤指著其中一句，“這里說‘鹽引由官督商銷改為官運官銷’，臣妾覺得雖能防止貪墨，卻可能導致效率低下?！?

皇上挑眉，似乎來了興致：“哦？說說你的看法?！?

“臣妾家鄉(xiāng)有個鹽商，”蘇靜瑤想起前世做過的案例分析，“他為了搶生意，自己修了十條運鹽船，比官府的漕船快了三成。若全由官府經(jīng)營，怕是沒這份動力?！?

她的話淺顯易懂，卻點中了要害?；噬峡粗辆ЬУ难劬?，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你這腦子，倒不像個深宮里的女子?！?

指尖穿過發(fā)絲的觸感溫柔得不像話，蘇靜瑤的心跳瞬間亂了節(jié)拍。她抬頭撞進他的眼眸，那里沒有了往日的威嚴，只有滿滿的笑意和一絲……她不敢深究的情愫。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蘇靜瑤忽然想起那個寒夜，他接過棉被時的樣子，眼眶莫名地有些發(fā)熱。

“皇上……”她輕聲喚道，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嬌軟。

皇上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喉結(jié)微動，緩緩低下頭。就在兩人的距離只剩一寸時，門外突然傳來太監(jiān)的急報：“皇上！西北急報！”

氣氛瞬間被打破。皇上猛地站直身體，臉上恢復了帝王的威嚴，只是耳尖微微發(fā)紅。他看了蘇靜瑤一眼，聲音有些沙?。骸澳阆然厝グ伞！?

蘇靜瑤低著頭退出去，走到門口時，聽見他對太監(jiān)說：“把那份鹽稅奏折留下，朕明日再看?！?

秋風吹起她的衣袂，蘇靜瑤摸了摸發(fā)燙的臉頰，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在這個秋天悄悄改變了。

西北戰(zhàn)事的消息，讓整個紫禁城都緊張起來。

皇上連日忙于軍務(wù)，御書房的燈常常亮到天明。蘇靜瑤雖不能參與議事，卻把后勤賬目整理得清清楚楚，將糧草、軍械的調(diào)度情況做成簡明的圖表，讓皇上一目了然。

“這個法子不錯?！被噬峡粗鴪D表上用不同顏色標注的路線，贊許地看向她，“比看那些冗長的奏折省力多了?！?

“能為皇上分憂，是臣妾的本分?！碧K靜瑤遞上剛泡好的熱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兩人同時縮回手，臉上都泛起紅暈。

旁邊的總管太監(jiān)李德全（新?lián)Q的，原李德全已被查辦）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么都沒看見。蘇靜瑤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這寂靜的御書房里格外清晰。

戰(zhàn)事膠著時，皇上常常徹夜不眠。蘇靜瑤便在旁邊做些針線活，陪著他。有時他累極了趴在桌上睡著，她會悄悄給他蓋上披風，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心里泛起陣陣心疼。

這天夜里，皇上批閱奏折時突然咳嗽起來，臉色有些蒼白。蘇靜瑤連忙去取止咳的湯藥，卻被他拉住手腕：“不用麻煩了?！?

他的手心滾燙，帶著病氣。蘇靜瑤心里一緊：“皇上龍體要緊?！?

“陪朕說說話吧?！被噬纤砷_她的手，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說些江南的事?！?

蘇靜瑤便坐在他對面，說起江南的煙雨、小橋流水、夜市的花燈。她說得繪聲繪色，他聽得入神，眉宇間的疲憊漸漸散去。

“等戰(zhàn)事平息了，朕帶你去江南看看?！彼鋈徽f，眼神里帶著認真。

蘇靜瑤的心猛地一跳，抬頭撞進他的眼眸。那里映著燭光，像落滿了星辰，讓她想起那個寒夜的月光。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謝皇上?！?

皇上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他伸手想再次撫摸她的頭發(fā)，卻在半空中停住，轉(zhuǎn)而拿起一份奏折：“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蘇靜瑤起身告退，走到門口時，聽見他輕聲說：“瑤兒，照顧好自己?！?

這聲親昵的稱呼，讓她的腳步頓了頓。回頭時，看見皇上正望著她，眼神溫柔得像江南的春水。蘇靜瑤的臉頰瞬間燒起來，慌忙低下頭跑了出去。

西北大捷的消息傳來時，整個紫禁城都沸騰了。

皇上龍顏大悅，下旨大宴群臣。蘇靜瑤作為御書房當值的答應(yīng)，也得到了赴宴的機會。當她穿著新制的淺碧色宮裝走進宴會廳時，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探究。皇后坐在主位上，看她的眼神帶著冰冷的審視；而坐在皇上身邊的淑妃，則用手帕掩著嘴，低聲與旁邊的太監(jiān)說著什么，眼神里滿是不屑。

蘇靜瑤目不斜視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卻感覺一道灼熱的目光始終追隨著自己。抬頭時，正對上皇上看過來的眼神。他端著酒杯，朝她舉了舉，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宴會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蘇靜瑤卻沒什么胃口，只小口抿著面前的果酒。忽然聽見淑妃笑著說：“聽說蘇答應(yīng)精通賬目，不如給大家露一手？就說說這宴會的開銷如何？”

這話看似夸贊，實則刁難。宴會的賬目牽扯甚廣，稍有不慎便會得罪人。蘇靜瑤正想推辭，皇上卻開口了：“哦？朕也想聽聽?！?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蘇靜瑤定了定神，起身說道：“回皇上，淑妃娘娘，此次宴會的開銷，臣妾大致算了一下。酒水來自御酒房，食材多為貢品，看似花費巨大，實則成本可控。但若能將剩余的食材分賜給各宮，再將破損的餐具回收修補，還能省下三成開支。”

她的話條理清晰，既沒得罪人，又顯出了才能?；噬蠞M意地點點頭：“說得好。就按你說的辦。”

淑妃的臉色有些難看，卻只能笑著說：“蘇答應(yīng)果然厲害?！?

宴會過半，蘇靜瑤借口更衣離席。走到御花園的湖邊時，卻被淑妃的宮女攔住：“蘇答應(yīng)，我家娘娘有請?！?

蘇靜瑤知道來者不善，卻還是跟著去了。淑妃站在假山旁，手里把玩著一支金步搖，語氣冰冷：“你以為靠著幾分小聰明討得皇上歡心，就能飛上枝頭了？”

“臣妾不敢?！碧K靜瑤平靜地回答。

“不敢？”淑妃冷笑一聲，“御書房當值，皇上親自賜宴，你這風頭出得夠足了！告訴你，這后宮不是你耍小聰明的地方！”

她說著，突然抬手想打蘇靜瑤，卻被一只手穩(wěn)穩(wěn)抓住。皇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臉色陰沉得可怕：“淑妃，你在做什么？”

淑妃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只是想勸勸蘇答應(yīng)，讓她謹守本分?！?

“她的本分，朕自然會教。”皇上的聲音冷得像冰，“回宮禁足三個月，好好反?。　?

淑妃哭著被拖了下去。湖邊只剩下蘇靜瑤和皇上兩人，月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嚇到了？”皇上轉(zhuǎn)身看著她，眼神里帶著關(guān)切。

蘇靜瑤搖搖頭，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脫下身上的披風，披在她肩上，帶著他的體溫和熟悉的龍涎香。

“以后再有人欺負你，告訴朕。”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動作溫柔得不像話，“朕護著你?！?

蘇靜瑤的眼眶瞬間紅了。在這冰冷的深宮里，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樣的話。她抬頭望著他，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淺淺的陰影，讓他看起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個溫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