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 木偶之瞳
  • 拾一帆
  • 3433字
  • 2025-07-07 16:00:31

陳晚的尖叫像一把生銹的鋸子,將死寂的劇團空氣割得粉碎。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比意識更快地做出了反應。那聲凄厲的呼喊還在走廊里回蕩,她已經像一顆失控的炮彈,狠狠撞向那扇老舊的門板。

“砰——!”

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重重撞在墻上又彈回。濃重的藥味混合著陳舊的灰塵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命急速流逝的氣息撲面而來,嗆得她幾乎窒息。

房間里唯一的燈泡,光線昏黃搖曳,將一切都蒙上一層不祥的暗影。爺爺陳青山仰面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那個孤零零的木偶架旁。他枯瘦的身體以一種不自然的姿態扭曲著,四肢微微抽搐。臉上厚厚的油彩被汗水浸得花了一片,糊在溝壑縱橫的皺紋里,更顯出瀕死的灰敗。那雙曾燃燒著瘋狂執念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睜著,瞳孔已經有些渙散,卻還固執地朝著木偶架的方向,仿佛在尋找那根掉落的絲線。

“咯噠……”

一聲輕響。是那個失去操控的木偶,在爺爺倒下的沖擊中,牽線還殘留一絲余力,讓它的一條手臂輕微地擺動了一下,關節摩擦發出最后一聲輕響,隨即徹底垂下,頭顱無力地歪向一邊,空洞的眼窩正對著倒地的老人。

“爺爺!”陳晚幾乎是撲跪下去,膝蓋重重砸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她卻感覺不到痛。她的手抖得不成樣子,伸向爺爺的臉,想試試鼻息,又猛地縮回,仿佛怕觸碰到那可怕的冰冷。指尖最終顫抖著探向他枯槁脖頸的側面,那里幾乎感覺不到什么溫度,只有皮膚下極其微弱、時斷時續的搏動,像風中殘燭的最后一點火星。

“別……別死……爺爺……你別死啊……”她語無倫次,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洶涌而出,砸在爺爺灰敗的臉上,混著油彩流下渾濁的痕跡。巨大的恐慌和滅頂的悔恨瞬間將她淹沒。她想起了自己刻薄的嘲諷,想起了直播間里那些冰冷的字眼,想起了那句“老古董”……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此刻狠狠扎回她自己心上。

“120……對……120……”她猛地驚醒,手忙腳亂地摸索著口袋,卻只摸到一團空氣。手機!她的手機還掉在門外!

她連滾帶爬地沖向門口,慌亂中甚至被爺爺散落在地的一只破舊布鞋絆了一下。走廊的地板上,手機屏幕還亮著,刺眼的光芒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格外突兀。屏幕上,直播并未中斷。彈幕依舊在瘋狂刷屏,只是內容早已變了:

“爺爺怎么樣了???主播說話啊!”

“報警了嗎?打120了嗎?”

“鏡頭!鏡頭對著門里面了!天啊……”

“地上……那是爺爺嗎??”

“主播快救人啊!!!”

“爺爺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到!!”

“有人報警了嗎?我打了!主播快看看爺爺!”

“氧氣!有沒有氧氣!”

“木偶……木偶還在動嗎?它是不是也……”

無數焦急的詢問、催促、甚至是指責,如同海嘯般沖擊著小小的屏幕。陳晚根本無暇細看,她一把抓起手機,手指因為極度的慌亂和淚水而濕滑,幾乎無法解鎖屏幕。她哆嗦著,好幾次才劃開緊急呼叫界面,用力按下那三個簡單的數字——1、2、0。

“嘟……嘟……”忙音響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快接!快接啊!”她對著手機嘶吼,聲音破碎沙啞,帶著哭腔。

就在電話接通前的剎那,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爺爺倒下的房間。借著門口透進的光線和手機屏幕的微光,她看到爺爺那只枯瘦的手,還保持著最后痙攣的姿勢,緊緊攥著胸前汗衫的布料。那微微凸起的、方方正正的輪廓,在混亂中被她看得更加真切——就在他的心臟位置。

“嘟……嘟……”忙音像冰冷的針,一下下扎在陳晚瀕臨崩潰的神經上。她死死攥著手機,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淚水模糊了視線,幾乎看不清屏幕。

“喂?您好,急救中心。”一個冷靜而清晰的女聲終于穿透了忙音,如同黑暗里驟然亮起的光束。

“救命!快救命啊!”陳晚幾乎是嘶吼出聲,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哽咽而撕裂變形,“我爺爺……他、他倒下了!他不行了!肝癌晚期……剛才還在動……突然就……就沒聲音了……”她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慌讓她無法組織完整的句子。

“您別急,慢慢說。地址?病人現在什么狀態?”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穩定,帶著專業的力量,試圖將她從失控的邊緣拉回。

“地址……地址是城南老劇團,鳳鳴巷17號!他、他沒反應了!我叫他……他沒應……脖子這里……跳得好慢……快要摸不到了!求求你們快來啊!!”陳晚哭喊著報出地址,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地上那個灰敗的身影。爺爺那只緊攥著胸前衣料的手,那個方方正正的凸起輪廓,在昏黃搖曳的光線下,像一塊烙鐵,燙在她被悔恨和恐懼灼燒的心上。

“好的,城南鳳鳴巷17號老劇團,我們立刻派車。請保持電話暢通。現在,聽我說,盡量讓病人平躺,不要移動他,清理他口鼻有沒有異物,保持呼吸通暢……”

陳晚一邊聽著電話里冷靜的指令,一邊連滾帶爬地撲回爺爺身邊。她顫抖著手,試圖去探爺爺的鼻息,又不敢觸碰那灰敗的嘴唇。手機被她慌亂地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屏幕上的直播畫面還在忠實地記錄著這一切——鏡頭劇烈地晃動、模糊,只能隱約看到地上的人影和女孩崩潰哭喊的側臉,以及滿屏瘋狂滾動、重疊到幾乎無法辨認的彈幕:

“地址聽到了!城南鳳鳴巷17號!”

“天啊主播在哭!爺爺到底怎么樣了!”

“救護車快到了嗎?!”

“堅持住啊爺爺!”

“氧氣!有沒有氧氣瓶!”

“主播別慌!聽醫生的!”

“木偶……木偶的頭好像也歪了……”

陳晚根本無暇顧及那小小的屏幕。她按照電話里的指示,笨拙地試圖讓爺爺躺得更平整些,指尖在觸碰到他冰冷僵硬的肢體時,巨大的絕望幾乎將她吞噬。她一邊機械地回應著電話里的詢問,一邊死死盯著爺爺那張失去生氣的臉,以及那只至死都緊按在胸口的手。那個藏在汗衫下的硬物,到底是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在最后時刻,他要用盡力氣去按著它?

“救護車已經在路上了,請保持電話暢通……”急救中心的聲音還在繼續。

陳晚的眼淚洶涌而下,落在爺爺冰冷的額頭上。她掛斷電話,手機從麻木的手中滑落,再次掉在冰冷的地上,屏幕朝下,直播間里瘋狂的世界被徹底隔絕。整個房間只剩下她嘶啞的抽泣聲、自己狂亂的心跳,以及……一片死寂。爺爺渙散的瞳孔,依舊空洞地朝著木偶的方向。而那個垂落的木偶,油彩描繪的臉上,在光影明滅間,那眼角細微的彎垂弧度,仿佛凝固成了一個永恒的悲傷。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裹挾著冰冷的絕望,沉重得令人窒息。陳晚跪坐在爺爺身旁,雙手徒勞地懸在半空,巨大的恐懼和悔恨如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連骨髓都凍得生疼。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在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

“爺爺……爺爺你醒醒……看看我……求你了……”她嘶啞地低語,聲音破碎得不成調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砸在爺爺灰敗而毫無生氣的臉上,混著那些已經花掉的油彩,蜿蜒出渾濁的淚痕。她顫抖著,終于鼓起勇氣,將冰冷僵硬的手指再次探向爺爺的脖頸。那微弱的搏動,幾乎消失了!只剩下皮膚下一點極其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的震顫。

“不……不要……”巨大的恐慌讓她猛地縮回手,隨即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更加用力地按下去,徒勞地想確認那最后一點生命的跡象。她慌亂地俯下身,耳朵貼近爺爺的嘴唇,試圖捕捉哪怕一絲微弱的氣息。只有一片死寂,以及一種混雜著濃重藥味和生命急速流逝的、令人作嘔的冰冷氣息。

“救護車……救護車快來了……爺爺你堅持住……你等等……求你再等等……”她語無倫次地喃喃,像是在安慰爺爺,更像是在絕望地祈求上蒼。視線被淚水模糊,她用力抹了一把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死死釘在爺爺那只至死都緊攥著胸前衣物的手上。

那方方正正的凸起,就在他心臟的位置!汗衫粗糙的布料被枯瘦的手指攥得死緊,指節因為最后的用力而顯得更加嶙峋突出。那下面到底是什么?一張照片?一個信物?為什么……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所有的力氣和意識都用來護住它?

一個荒謬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鉆入陳晚混亂的大腦:那東西,和爺爺最后的表演,和那個仿佛擁有靈魂的木偶,和他耗盡生命也要完成的“織夢”,有著致命的關聯!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顫抖著,幾乎要觸碰到那只枯手,觸碰到那塊神秘的凸起。就在指尖即將碰到衣料的瞬間,一股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讓她猛地縮回了手。她不敢!她怕碰碎了什么,怕驚擾了什么,怕……褻瀆了爺爺用生命守護的最后秘密。

“嗚……”一聲壓抑不住的低泣從喉嚨深處溢出。她只能死死盯著那只手,盯著那個輪廓,巨大的謎團和滅頂的悲傷交織,幾乎要將她撕裂。爺爺渙散的瞳孔依舊固執地朝著木偶的方向,空洞而絕望。那個垂落的木偶,在昏黃搖曳的燈光下,油彩描繪出的悲傷仿佛凝固成了永恒,眼角那細微的彎垂弧度,在光影明滅間,像一滴永遠不會落下的淚,靜靜地、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整個房間,只剩下陳晚自己狂亂的心跳和壓抑的抽泣聲,在死寂的空氣中絕望地回蕩。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安顺市| 长岛县| 综艺| 晋中市| 巍山| 尚义县| 赣榆县| 区。| 招远市| 吉林省| 阆中市| 湘潭市| 阳西县| 怀宁县| 凭祥市| 闽清县| 梨树县| 西充县| 偏关县| 济宁市| 库伦旗| 察雅县| 大同市| 无为县| 鄂托克旗| 荃湾区| 德清县| 福泉市| 玉田县| 韩城市| 京山县| 桃源县| 万安县| 诏安县| 梁山县| 延吉市| 平利县| 耿马| 林周县| 灵山县| 太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