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格丹任憑觸手纏在腰間，把自己從污水潭中拽出，發(fā)出“咻”的一聲，他被拖向那頭怪物。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玻格丹甚至能感受到腐臭正在凝成實質(zhì)，他已經(jīng)將那些枝節(jié)的觸手處理的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錘定音的一擊。

轟隆！嘩啦——！

腐食魔已經(jīng)進入了最狂暴的階段，它被削去四分之一的身體漸漸逼近，血盆大口一張一合，瘋狂而憤怒。

玻格丹離那張巨嘴已經(jīng)很近了，腐食魔向他噴出一股帶著血腥味的臭氣，讓玻格丹幾近窒息。

然而下一瞬——

絞殺而來的最后兩條觸手在空中猛地僵住！他的劍刃迅捷并輕松地斬開肉紫色的硬皮，腐食魔失去了最后的倚仗，它顫抖起來，斷肢抽搐似的在空中舞動，更像是痙攣。

它終于認清楚了此刻自己的處境，覺察到死亡天使薩麥爾就在它的身后了——魔鬼即將被收走性命，就亡于玻格丹的血刃之下。

腐食魔想要逃，他失去了所有觸手的球莖狀身體骨碌碌的滾了起來，仿佛是要離開這片水潭——它好不容易才吃的如此巨大，它不想在這兒結(jié)束，寧愿又縮到下水道的某處角落里，妄想從這個狀態(tài)東山再起。

玻格丹見狀，只是幽幽的吐出一句：

“晚了，真的晚了。下輩子你投胎去當(dāng)個數(shù)學(xué)家吧，好好反思一下這輩子自己的錯誤。”

“哦。”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言自語了一句，“西方教會不講這個輪回來著……幸好沒被別的人聽見。”

“那就祝你在地獄睡個好覺。”

玻格丹又從半空中掉入水里，他迅速接近腐食魔最后的軀體，再次揮出一劍。

血刃毫不費力的劃過怪物參差不齊的牙齒，發(fā)出可怕的咯吱聲。他一劍當(dāng)場破開巨怪的前腦，污血橫飛。

怪物的體液像是噴泉一樣射了出來，沖破了傷口截面上那層薄薄的冰殼。腐食魔大塊凍結(jié)的碎肉和冰碴暴雨般砸落，剩下的斷肢瘋狂地抽打，攪得污水翻騰如沸，但動作明顯失去了章法和力量，帶著一種垂死的狂亂。

玻格丹在污穢中艱難挪動身軀，用手臂推開周圍的骸骨和碎肉，然后縱身躍起。他傾盡全力，自上而下一劈，終于結(jié)束了腐食魔的性命。

贏了，不算太難，對付這種沒有智力的怪物，只是在考驗玻格丹的劍術(shù)基礎(chǔ)而已。

普通的高薩克恐怕做不到如此完美的勝利，甚至有些獵魔人也做不到。一只長著無數(shù)觸手的巨怪從四面八方發(fā)起攻擊，對沒有空間想象力的人而言，是極大的威脅——

所以這正是劍術(shù)要解決的，大多數(shù)劍術(shù)大師都能同時做到進攻和格擋，這就是所謂傳奇劍圣理希特納爾的信條。

在劍術(shù)大師的教導(dǎo)下，他可謂無往不利。而毫無智力的怪物根本理解不了他的動作，腐食魔的攻擊幾乎沒有任何章法，比頭腦混沌的癡人都要缺乏戰(zhàn)斗訓(xùn)練。

武術(shù)是對人特化的戰(zhàn)斗技巧。尤其是那些依賴”攻擊——格擋——攻擊”循環(huán)的對手，大師們發(fā)明的每招密劍都在針對他們，一旦捕捉到格擋的節(jié)奏后便一擊制敵。

這樣的劍術(shù)是精妙的，哪怕它注定無法在炮火紛飛的戰(zhàn)場上發(fā)揮作用。但是在單人與單人的決斗情景下，劍圣之奧義就是最好的底牌。

現(xiàn)在的玻格丹就是在決斗——和這個重量按噸計算的怪物進行生死決斗。

當(dāng)然，它理解不了武術(shù)，更關(guān)鍵的是腐食魔無法理解幾何學(xué)——這是致命的，而幾何學(xué)本可以保住它的性命。

腐食魔痛苦地嘶吼著，就像一團正溶解的牙膏，噴出強烈且熱烘烘的臭味，它斷裂的腕足在腐爛物中抽搐不已。

“再見，下水道的魔王。”玻格丹呼出一口氣，他收回自己的長劍，沒再看正在失去最后體溫的腐食魔。

“差不多也該來了吧，那個東西。”玻格丹還站在原地，他有些焦慮的想道。

然而他等了許久，身體卻毫無反應(yīng)，大腦也算清醒——主要是這里的氣味也太刺激了，玻格丹縱使缺少睡眠，但卻不算太疲憊。

“……殺死惡魔后的異夢怎么還沒來？”

——

實則殺死巨怪后沒過多久，他的腦中突然聽到一聲異響：

“總算是第二次獲取到惡魔之血了，未免讓我也等了太久了。”

玻格丹：“？”

他有些不明覺厲，“發(fā)生什么事了？”

然而事情超乎了他的預(yù)料，玻格丹這次并未被拖入異夢之中，也沒有食人魔的群影或者西伯利亞的寒風(fēng)。他還清醒的站著，然而劇烈的幻聽轟入他的耳中：

“夏胡魯埃力刻汗夏胡魯埃力刻汗……夏胡魯埃力刻汗夏胡魯埃力刻汗……！”

簡直是某種瘋狂的囈語。這一刻，突然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闖入他的腦海。

“很高興見到你，玻格丹。”

“你是什么人？”

玻格丹被他嚇了一跳，他突然敏銳的察覺到——在糾結(jié)這個家伙是誰之前，他應(yīng)該先思考一下自己為什么能聽懂此人的話。

這鬼聲音說的好像不是自己熟悉的語言……他本不應(yīng)該聽懂的，但是事實上他就是聽懂了。

然而男人的聲音并沒有因為玻格丹的反問而打斷，他還在繼續(xù)道：

“我是什么存在并不重要，我是來給你講故事的，玻格丹。”

！！！

玻格丹這回聽明白了——動力之神在上啊，怪不得自己聽得懂他說的話，這個混蛋說的是英語！

英語嗎？居然說的是英語嗎？！玻格丹有點想流淚，他在這個世界受到的語言方面的折磨實在是太多了，此刻聽到英文居然倍感親切。

“你是英吉利人？”但是玻格丹還保存在最基本的警惕，他深知一個能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自己腦子里的家伙肯定不是凡人。

殊不知那人卻說：“人類？我不是人類，我是神。”

——拉丁語，這句話他又給換成了拉丁語。玻格丹吃力地聽著。

“無需多言，玻格丹，我是這個世界的神，我是來給你恩賜的。”

說英語的神嗎……像是那種美漫里才會出現(xiàn)的，非常讓人出戲的設(shè)定。玻格丹剛想回懟過去，但是那男人的聲音一句接著一句，根本不停：

“為了嘉獎你連續(xù)殺死兩次[夏胡魯埃力刻汗]的惡魔，我決定賜給你一條超凡的晉升道路。”

“在此之前，先讓我說一段故事吧。”

“你說——”

“好的。”說英語的家伙毫不客氣，當(dāng)場在玻格丹的耳側(cè)開始講述道：

[在六千五百萬年前，白堊紀……]

什么？

玻格丹的精神陡然一振，”你說什么？！”

這還是同一個世界觀嗎？！

然而英文男并沒有理會他的質(zhì)疑：

[昔日這顆星球上最大的霸主，恐龍，喪命在一顆天外行星的撞擊之下。彼時萬物滅絕，無數(shù)生命皆化作煙塵與骸骨。]

與此同時，玻格丹的視覺被暫時剝奪，他被迫從地球大氣上空向下注視，眼神足以穿透到數(shù)十萬米遠的地方。

這里不是歐洲，是一片未知的高原，半邊是永恒的戈壁，另外又有一些地方生長著上好的牧草。

日……配上這個旁白，玻格丹感覺有點像BBC的恐龍紀錄片。

[滄海桑田，在這片高原之下，遠古生物們的尸骸盡數(shù)往下層積，永恒埋葬于黃沙與戈壁之中。這里是恐龍們的墳?zāi)梗跓o邊的黑暗與地殼運動的擠壓中，某種難以名狀的東西開始聚合……]

[祂是難以想象的上古尸骸聚合體，是萬物的吞噬者，是高原的主人，是惡魔的君王。]

[同時，祂還是獨一無二的古生物學(xué)大君……]

夏胡魯埃力刻汗——！

玻格丹短暫視野里最后的畫面，那是一張通向無底深淵的巨口。

“我向你指明古生物學(xué)大君的晉升之路——！”

[食尸鬼]

[腐食魔]

[食人魔]

[死亡之蟲]

……

……

“你當(dāng)前還只是初始階段，胃神天國的最底層子民：食尸鬼！”

——

古生物學(xué)？

化石？

玻格丹仿佛在看天方夜譚，他不禁想問：“這東歐大地，別說化石了，連個考古隊都沒有……”

“說什么恐龍化石，你說這個誰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