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老師，話說萊赫是什么？”

聽到玻格丹的詢問，出身于神圣羅馬帝國沃爾夫岡地區的大劍士也停下來思考了好一陣——他算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但是這種高薩克民族的習俗問題他還真不一定清楚。

想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答道：“這是一個古老的稱呼，玻格丹。那確實很古老了，這個稱呼流行的時候羅馬還沒滅亡呢。高薩克時至今日還把波蘭人叫萊赫真是難能可貴。”

“相傳在古代，有三個親兄弟，一個叫萊赫，一個叫捷赫，還有一個就是羅斯。三兄弟后來建立了三個不同的王國——萊赫建立了波蘭，捷赫去了更西方的波西米亞，也就是捷克。至于羅斯，羅斯就是我們腳下所在的土地。”

玻格丹聽了這個故事有感而發：“老師，豈不是說這三個地方的人，本來都是兄弟關系對嗎？”

康拉德哼哼一聲，“當然，三者都是斯拉夫。但是也不能這么說，這畢竟只是個傳說，玻格丹。”

“更何況，哪怕傳說是這么流行的，但那畢竟是三個王國不是嗎？波蘭人習慣會把他們的羅斯兄弟貶低為野蠻人，捷克則認為萊赫和羅斯一樣，都算是東邊的蠻子。至于在法國這些更西方國家的眼里——他們三不算有什么區別，總之都和高貴的文明社會絕緣。”

伊萬在推著玻格丹前進，這臺笨重的機械輪椅實際上大大限制了玻格丹的行動。但是沒辦法，誰叫他決斗食人魔的時候傷了腿腳，連馬也騎不得。

玻格丹的腰間插著那支簧輪槍。在這個季節，簧輪槍的槍管冷冰冰的，鋼鐵的涼意直抵他的小腹。他一切都準備好了，現在彼得羅不在，他需要承擔一些責任。

獵魔人……他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玻格丹少爺，那個萊赫可能已經不在那間破磨坊里了。”伊萬快步小跑，讓玻格丹也盡量跟上前面康拉德的步伐，“過去這么久了，他很可能已經潛伏到了別的地方。”

“伊萬說的有道理。”原本走在前面的康拉德也放慢了腳步，他對伊萬說道：“但是，我們也不能對他曾經出現過的地方置之不理，不是嗎？”

“總之，先去磨坊那邊看看吧，如果遇見了，我們一定要把他的身份調查清楚。”最后還是由玻格丹拍了板。

——

冰冷的暮色像潮水般灌入廢棄磨坊的窗洞，黯光將幾人的身影拉長，扭曲在剝落的墻壁上。

伊萬聳起鼻子嗅了嗅，他先前來時的那股鐵銹味現在更重了。他突然打了個寒戰，獵魔人都是職業的殺手，他會不會在這里做了什么……？

果不其然，那個白發的波蘭男人已經無影無蹤了，從頭到尾就只有伊萬一個人見過他。

“康拉德老師，我們還能找到他的蹤跡嗎？”玻格丹有些焦急。

可不能就讓你這樣跑掉啊！

一想到可能有個聽令于波蘭國王的職業獵魔人潛入進了領地，玻格丹作為領主之子，他連覺都睡不安穩。

這里唯一的成熟人，康拉德面色凝重。他在迅速勘察附近的環境，兩只灰藍色的眼睛像隼一樣逡巡。

“變種人！我以領主科瓦連科的派遣而來，如果你不想上絞刑架的話，那就自己出來，我不想動用暴力！”

康拉德大吼一聲，把這兒的另外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康拉德老師，他就在這里嗎？”玻格丹剛才差點想拔槍，真是虛驚一場。

“我也不確定。”康拉德說了實話，“但總歸是能詐他一詐不是么？如果他真的是誤闖的話，我用變種人的蔑稱，他就該現身了。”

“而如果不是，那就代表他八成就是帶著目的來的。這個獵魔人的危險性不言而喻。”

玻格丹幾人面面相覷，他當然希望獵魔人的誤闖只是一次意外，但哪怕只從伊萬的匯報去想，這種希望也很渺茫——

“萊赫！”

然而下一刻，伊萬的暴喝陡然響起。

什么？玻格丹趕忙循聲望去，只看見伊萬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將正臉朝向了門外，而那兒恰好站著一個高大的白發男人。

他什么時候站在那里的？自己居然毫無察覺，不知道康拉德有沒有感知到獵魔人的到來。

這個波蘭人果真如伊萬所言，他的氣息十分危險，身后背著兩把長劍。玻格丹粗略的掃了一眼，沒有看到他身上有什么紋章，無論是狼、貓或者白鷹。

康拉德對他的突然出現看起來也很意外：“你現在露面，是因為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波蘭男人笑了笑。

“閣下，我只是很意外。我沒預料到在這個國家會碰見理希特納爾劍士結社的成員……我想，你大概就是那所謂的[自由之劍]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算太想和閣下較量，僅此而已。”

理希特納爾劍士結社？玻格丹矛盾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康拉德。理希特納爾這個姓氏他倒是聽過幾次，據說這是一位幾百年前冠絕全大陸的驚人劍士。

那，這個所謂的劍士結社又是什么？自由之劍又是什么？

這件事，領主彼得羅知不知道？

氣氛頓時變得詭譎，獵魔人的現身讓這件事走向了更詭異的方向。康拉德聽到白發男人點破他的身份，臉上波瀾不驚：

“或許吧，變種人。”

“但現在你是犯罪的一方，我還是那句話，不想上領主的絞刑架的話，最好接下來接受我們的問話。”

康拉德頓了一頓，“首先，報上名來。獵魔人先生，你又來自哪個學派？”

“萊赫，快說！”伊萬立刻跟上一句。男孩的兩只眼睛還緊緊盯在獵魔人的身上，他有些害怕這個白發男人，但是此時有康拉德與玻格丹在他身后，他又硬氣了一些。

“好吧，兩位大人。我是西科爾斯基，來自華沙。”獵魔人攤了攤手，”我來自獅鷲學派。”

“哼哼。”康拉德的胡子都動了一下，他毫不留情的當即就對這位西科爾斯基先生開始挖苦：

“你要是獅鷲學派的獵魔人，我就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四。”

“波蘭佬，我奉勸你說實話。每個人都知道你們獵魔人有多么不檢點，你們在的地方通常充滿了雞奸，花柳病和寡婦！如果我是領主的話，我會立法不讓任何一個獵魔人混進來。”

白發的西科爾斯基的眼神變得冷冰冰的，他嘗試掙扎了一二，但最后還是放棄了和康拉德爭辯：

“你是對的，劍士，或許你是對的。但我的確來自獅鷲學派。”

康拉德剛想開口斥罵他狡猾，玻格丹卻實在等不及了：“拿出你的學派信物，萊赫。”

見到這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張口，西科爾斯基的眼神突然有些意外。他在玻格丹的腿上久久凝視，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許久，他重新擺正了態度：

“我想我沒有什么需要向你們證明的。”

“那就帶著你的花柳病滾出這里！”康拉德陡然拔劍，“變種人，別把波蘭病傳到高薩克們的國家！”

“哦？”獵魔人思考了一陣，“你們把花柳叫波蘭病？”

“的確是這樣。”康拉德眼中的敵意毫無掩飾，“高薩克人就是這么說的。只不過在我的家鄉，我更習慣稱其為[法國病]。”

“這真的很有趣。”白發的西科爾斯基笑了，他是發自內心的笑：“那你知道在華沙，人們把花柳病稱作什么嗎？”

“什么？”

“冒味問一句，康拉德先生，您是帝國人沒錯吧。”

“那又如何。”

“我們把花柳叫做帝國病，傻逼。”西科爾斯基頓了一下，聲音冷的像冰：

“至于你們高薩克，我倒想問問，黑死病又是哪窩韃靼帶給歐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