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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晨曦的烙印與失控的兇獸

第一縷灰白色的天光,如同瀕死病人的手指,虛弱地扒開東海城厚重云層的縫隙,卻無法穿透醫療部重癥病房內凝固的陰冷。消毒水尖銳的氣味像生銹的鐵釘,狠狠楔入鼻腔最深處。

唐舞麟猛地睜開眼。

意識仿佛被強行從凝固的黑色瀝青深淵里拔出,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和翻江倒海的惡心。但下一秒,一股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如同燒熔的鋼水被粗暴地灌入他右臂的每一根骨髓!那股灼痛感并非停留在皮膚或肌肉,它源自更深層,源自骨頭的最核心,帶著毀滅性的高溫和碾壓一切的蠻力!

“呃啊——!”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血腥味的痛吼從喉嚨深處擠出,又被死死咬住的牙關堵了回去,化作破碎的嗚咽。冷汗瞬間炸開,浸透薄薄的病號服,冰冷黏膩地貼在劇烈起伏的胸膛上。他艱難地扭動脖頸,視野里模糊晃動的景物過了好幾秒才勉強聚焦。

視線落向自己的右手。整條右臂直至肩膀,都被一種閃爍著暗淡金屬冷光的特殊繃帶嚴密包裹,繃帶的縫隙間,隱隱透出不祥的、如同地獄熔巖般的暗紅色微光。這股光芒每一次微弱的閃爍,都如同地獄惡鬼的獰笑,同步激蕩著那深入骨髓的灼痛。床邊,幾臺復雜的魂導監護儀屏幕瘋狂跳動著警告性的紅光,代表“創傷能量殘留”的暗紅色曲線如同一條毒蛇,頑固地盤踞在危險區域的最高峰。

昏迷前的記憶碎片,如同失控的列車,帶著巨大的噪音和沖擊力撞入腦海:謝邂那雙布滿血絲、徹底癲狂的瞳孔,扭曲的面孔近在咫尺,口中發出非人的嘶吼……云逍周身彌漫開來的、凍結時空的詭異乳白色霧氣,將整個世界拖入死寂的慢動作……然后,是那股力量!那股沉睡在他脊椎深處、如同億萬座火山同時蘇醒的恐怖能量洪流!它咆哮著、翻滾著,試圖沖破那層層疊疊的枷鎖,狂暴的意志幾乎要將他的靈魂徹底點燃、焚毀!最后的定格畫面,是云逍那雙清澈卻冰冷到極致的眼睛,視線精準地落在他那根仿佛被無形火焰舔舐、正冒出縷縷青煙的食指上。

我的手……還能恢復嗎?那股封印在骨髓里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下一次…下一次它掙脫枷鎖的時候…會不會真的…把我和周圍的一切…都燒成灰燼?!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粘稠的瀝青,瞬間淹沒了他的胸腔,幾乎讓他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絕望的鐵銹味。

稀薄的晨光:汁液、沉默與冰涼的守護

老舊宿舍的窗簾并未完全拉攏,一道稀薄如紗的灰白色晨光擠過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而模糊的光痕。空氣中彌漫著昨夜從超市帶回來的、廉價番茄特有的微酸生澀氣息,以及高級雪花牛肉包裝袋散發出的微弱血腥氣,奇妙又突兀地混合在一起。

娜兒蜷縮在屬于她的小床上,睡得很沉。紫羅蘭色的長發如同海藻般散落在枕畔,小小的臉蛋側貼著冰涼的塑料包裝——她懷里緊緊抱著昨夜云逍塞給她的那盒巨大的、包裝樸素的純黑巧克力塊。沉重的盒子像一個沉默而堅固的堡壘,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過來,似乎成了某種安心的象征。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也微微舒展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小小的陰影,呼吸均勻而綿長。在這個被熟悉冰冷氣息包裹的小小空間里,噩夢似乎暫時退卻了。

云逍已經醒了。

他無聲地坐在自己的床邊,那道稀薄的晨光落在他安靜的側臉上,勾勒出清晰流暢的線條。他似乎對時間的流逝有著精準到刻度的生理感知,無需任何外在的提醒,時間到了,沉睡便如同潮水般自然退去,不留半分惺忪與混沌。那雙清澈的眼眸睜開時,便如同拂拭過的寒潭,映著窗外灰白的天光,剔透而冰冷,沒有絲毫初醒的迷茫。

他站起身,動作沒有絲毫拖沓,輕盈得像掠過地面的微風,沒有驚擾到熟睡中的娜兒。徑直走向門邊角落,那里丟棄著昨晚的超市塑料袋。他的手指探入袋中,精準地避開了那盒昂貴的、鮮紅的雪花牛肋條,從一堆廉價蔬果中拎出了那個有些破損的透明購物袋——里面擠滿了青紅相間、大小不一、表皮帶著磕碰傷痕和未褪盡青澀的處理番茄。

拎著袋子,他走進狹小的廚房操作區。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立刻嘩嘩作響,打破了清晨的寂靜。水流沖刷著那些不起眼的果實,洗去超市貨架的塵埃和表皮殘留的泥土。他洗得很慢,很專注,水流劃過番茄凹凸不平表皮的細微聲響,在空曠的房間里被無限放大。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近乎刻板的精準和效率。

洗好后,他沒有使用刀具,也沒有任何調味品。只是隨意地拿起其中一顆看起來相對飽滿些的紅色番茄。張開嘴,牙齒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

“咔嚓——噗嗤!”

清脆的果皮破裂聲伴隨著汁液瞬間迸濺的微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淺紅色的、帶著細微白色籽粒的番茄汁液,剎那間染紅了他略顯蒼白的唇角和修長的手指。一股強烈的、酸澀中帶著明顯生硬土腥味的汁液迅速在口腔里彌漫開來——這種味道,與超市里那些精心培育、價格昂貴的精品番茄所擁有的甜美汁液相比,顯得如此粗糙而寡淡。

云逍面無表情地咀嚼著,腮幫肌肉規律地運動。他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口腔里爆開的不是令人皺眉的滋味,而是在執行一項必須完成的、補充能量的程序。他清晰地感受著牙齒切割果肉纖維的阻力,感受著那并不愉悅的酸澀和生味在舌苔上攻城略地。吃完一顆,沒有絲毫停頓,拿起下一顆,動作穩定而重復,如同設定好循環功能的精密儀器,在沉默中進行著能量補充。

窗外的晨光在地板上移動著,悄然覆蓋了昨夜月光留下的痕跡。袋子里青紅相間的番茄正以恒定不變的速度減少著。房間里只有持續不斷的、清脆的咀嚼聲,以及偶爾滴落在老舊瓷磚上的、帶著微酸氣息的汁液聲響,在這片微涼的晨曦中,構成了一種奇異的、冰冷的早餐儀式。

龍宅深處:光幕與暗涌

龍恒旭坐在寬大的實木辦公桌后,清晨稀薄的光線透過厚重窗簾刻意留出的一道縫隙,如同冰冷的刀刃,斜切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分割出鮮明的明暗界限。他面前懸浮的魂導通訊晶幕上,幽藍色的文字如同瀑布般快速滾動刷新,每一個字符都凝練著冰冷的訊息。

“……主目標‘云’(生理狀態:基準穩定)于標準時06:17蘇醒。行為軌跡:處理并進食低價值蔬果補充源(廉價處理番茄,總量約500克)。規避高能量密度肉類儲備。動作模式分析:精準、高效、低能耗(冗余動作趨近于零)。情感反饋:未檢測到顯著波動。能量場穩態監測:核心場域穩定度99.7%,無異常逸散。初步評估:基礎生理機能維持行為完成度100%,效能最優。”“……次級目標‘娜’(生理狀態:深度睡眠期)維持高度空間依附性(距核心目標‘云’小于1.5米)。其能量場殘留印記(空間屬性,捕獲率<1.5%)與主目標能量場(時空法則屬性,強度SSS級)維持深度共生平衡狀態。平衡節點功能顯著激活,疑似能量場交互樞紐。”“……重點監控目標‘唐’(生理狀態:清醒/高閾值痛覺)右手創傷區域能量殘留值維持高危峰值(等級:深紅)。其體內代號‘深淵’能量源活躍度受痛感應激刺激,震蕩加劇(增幅峰值35%)。封印體系能量消耗速率同比提升27%。觀察重點:目標情緒波動指數與‘深淵’能量活躍度線性關聯。”“……高危事件目標‘謝’(生理狀態:持續性靈魂湮滅)謝家高層反應:魂帝級長老謝曉天(武魂:裂魂虎)已抵達醫療部,情緒指數:狂怒(等級:毀滅傾向)。傳靈塔總部緊急派遣高階精神治療團隊(含魂圣級精神系封號斗羅一名)已啟程,預計標準時1小時后抵達。事件衍生風險:高層震蕩(概率98%)。應急預案建議:立刻啟動‘嘆息壁壘’,物理及信息層面隔離風暴中心,杜絕波及學院基礎運行層。”“……新生個體‘古月’(行為模式:異常)昨夜活動軌跡偏移:01:45短暫潛入宿舍區外圍樹冠制高點(坐標:E7-N3),進行約8分鐘定點觀測(指向:核心目標宿窗);02:03轉移至醫療部重癥隔離區外部(距目標‘娜’病房約3米),進行高強度意念滲透探測(強度:破限級),持續約5分17秒;探測終止后目標‘古月’情緒指數出現瞬時峰值波動(等級:三級警戒,持續9秒),旋即進入隱匿狀態。動機及探測目標指向深度不明。威脅等級:潛在上升。”

龍恒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在滾動到“古月”名字和“破限級意念探測”、“三級警戒情緒波動”這些字眼時,驟然凝滯。指關節在冰冷的黃花梨桌面上,極其輕微地敲擊了一下,發出篤的一聲輕響。這個古月…昨夜的行動已經超出了“好奇”的范疇,她那詭異的探測強度…還有探測后的劇烈情緒反應…她到底在娜兒身上“看”到了什么?是空間烙印更深層次的秘密?還是觸動了某些連她都無法理解的禁忌?疑問如同深海的暗流,在龍恒旭心中盤旋。

他指尖劃過晶幕,關閉了瀑布般的信息流。拿起內部加密通訊器,聲音低沉而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命令:安保處即刻起,提升醫療部核心監護區、特殊新生住宿區(標記代號:云、娜、唐)周邊警戒至‘靜默壁壘’等級。非‘暗牙’序列權限人員,靠近警戒線五十米者,首次警告驅離,二次視為敵對,可采取非致命強制措施。命令教務處:今日所有涉及新生五班學員(重點標記:唐舞麟、云逍、娜兒)的既定課程安排全部凍結。所有教員原地待命,等待后續緊急通知。重復,原地待命,不得擅自接觸目標學員。”“明白!指令確認執行!”通訊器另一端傳來毫無感情的回應。

龍恒旭緩緩靠向高背椅,目光穿透窗簾那道狹窄的光縫,投向遠方學院建筑朦朧的輪廓。清晨的校園看似籠罩在一層寧靜的薄紗下,但水面之下,由狂暴力量、靈魂湮滅、高層震怒以及神秘窺探交織成的致命暗流,已然洶涌到了爆發的邊緣。

無光深淵:古老的惡臭與蘇醒的意志

在陽光永恒缺席的、冰冷的絕對黑暗深淵之底,那道橫亙在星球巖層上的巨大裂隙,如同太古神靈憤怒劈開的、永不愈合的傷疤,散發著死寂的絕望。幽暗得連深海巨獸都恐懼的海水中,懸浮著一塊巨大無比、表面蝕刻著難以辨識的古老紋路的黑色礁石。

一道身影,如同礁石本身生長出的、凝固了億萬年的黑暗塑像,靜靜地矗立其上。絕對的黑暗是他唯一的披風,吞噬著一切光與熱的窺探。

然而……就在那灰白晨光掙扎著照亮東海城某個角落病房的同一剎那……

一絲極其極其微弱、仿佛源自生命本源最底層、如同垂死者最后心跳般的悸動,穿透了億萬噸海水的恐怖重壓,跨越了無法用距離衡量的空間壁壘,如同投入死水的一粒微塵,極其短暫地擾動了這片永恒死寂的海淵。

這絲悸動太微弱了,微弱得如同宇宙背景輻射中一個偶然的噪點,瞬息即逝。它指向遙遠的東方大陸。帶著一絲……古老、暴虐、如同腐爛龍尸散發出的、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憎恨與惡臭!

絕對的黑暗中……有什么東西……極其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那不是軀體的動作。那是……沉睡的、籠罩著整個深淵的靈魂意志……被那一絲來自遠方的、令其作嘔的惡臭氣息所驚擾!如同沉眠于無盡噩夢中的太古龍王,在永恒的混沌里,被一根沾染宿敵腐血的毒刺扎進了靈魂的無意識深處,無意識地……皺緊了那無形的、足以碾碎星辰的眉宇!

冰冷、貪婪、帶著無盡毀滅欲望的意志觸須……如同蘇醒的深海巨怪伸出的無形腕足……朝著那絲悸動傳來的方向……緩慢地……無可阻擋地……蔓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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