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等了不多久，周掌柜就來了。

他看著被陳二放在地上的三個麻袋，搓著手道，“陳老弟，這回又帶什么新鮮東西來了？”

陳二解開第一個袋口，帶著晨露的大批荔枝露出來，顆顆飽滿，紅艷欲滴。

周掌柜瞪圓了眼睛往后一仰，差點摔個屁股墩兒。

“這、這這這……”他舌頭打了結，手指哆嗦著指向筐子，“荔枝？！這季節哪來的荔枝？！”

陳二不回答，打開第二個袋子，一個個又大又圓的西瓜就那么滾了出來。

小二跑過去，輕輕一敲，回聲悶沉如鼓。

“還有桃子。”他打開最后一個袋子，掏出幾個粉嘟嘟的水蜜桃。

周掌柜的胖臉一陣抽搐，“你、你后面那人怕不是個神仙吧？！”

陳二搖頭，“這我不清楚，不過，這些都是新鮮的，全部。”

“這、這、這……這一夜之間，這太太多了！”周掌柜一手拎起一串荔枝，驚喜的連話都說不利索。

他吩咐伙計，將三袋水果分別上了秤，一遍叮囑著小心點。

“陳老弟，這樣，這三袋，一共算十兩銀子，扣掉你昨天借我的九兩，現結一兩。”

陳二心道這老狐貍又在故意壓價。

眼下他爹和他大哥滿身傷病，一家人又要看病又要吃飯，而且種這些東西耗時耗力，他又不能日日不睡覺。

眼下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被壓價。

他搖頭，堅決道，“十兩太低了，二十兩。”

周掌柜一愣，笑道，“我說陳老弟，你要知道，如今外面極為難得的虎皮，也不過十五兩銀子一張。你這幾袋水果，確實難得，確實新鮮，可那也不興漫天要價呀！”

“二十兩銀子，扣掉昨天借您的九兩，應該給我十一兩，您要是不收，”陳二作勢要去背袋子，“我找別家……”

“別別別！”周掌柜一個箭步攔住，臉上的褶子瞬間堆成朵菊花，“我收！我收！”

他一把抱住西瓜，活像抱著金元寶，“就是這價錢……”

陳二接過銀子，心下稍安，又想起一件事情。

“周掌柜，我可能有件事情要拜托您。”

“何事？陳老弟但說無妨。”

“我家大哥想在鎮上找個營生，不過可能得過些天，您能不能給他安排一份工作？”

周掌柜摸了摸下巴，“工作嘛，我這里倒是有，不知道他有何特長啊？要是像你一樣有東西賣的話……”

“那倒沒有，不過他很有力氣。”

“哦……看在陳老弟你的面子上，我這里倒是有個給鎮上百姓送糧的活，就是有點累，每天五十個銅錢，按月結工資，你看怎樣？”

“能不能每天給他一百個銅錢？多出來的，可以從我這里扣。”

“嗨！陳老弟哪里的話，一百個銅錢，就一百個銅錢！我這里出！”周掌柜大手一揮，“老弟別忘記昨天答應我的事啊，以后多來，我這里客源多得很，你有多少貨，全部拿來，我都需要。”

陳二點頭，“我會盡量的，還有件事要麻煩您，等我大哥來這里上班了，千萬不要跟他說我在您這里賣過東西，只說我是您的伙計便可。”

周掌柜奇道，“這又是何道理啊？”

陳二笑了笑，“沒什么道理，就是跟家里人不好解釋。”

周掌柜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定是你后面那位種植大佬不愿隨意露面吧？”

陳二連忙道，“是的是的，所以還請您幫忙了。”

周掌柜點頭道，“小事小事，陳老弟放心！”

陳二告辭，離開糧鋪，去鎮上找郎中了。

周掌柜四下看了一眼，吩咐伙計將幾袋水果搬到后院去，打開一個西瓜，紅瓤黑籽，熟的漂亮。

“不虧不虧！”他收了收臉上的喜色，吩咐伙計道，“去，通知前兩天那些買高價水稻的顧客，還有那天沒搶到葡萄的那些顧客，就說咱們店有從京都送來的水果，是花大價錢雇了二階練氣者送來的，各個新鮮，有價無市，讓他們來選購！”

伙計遲疑道，“掌柜的，二階練氣者，咱們這小鎮真的有嗎？連一階的練氣者都沒幾個吧？說出去別人會信嗎？”

周掌柜慢悠悠地摸出個桃子，“咔嚓”咬了一口，回味片刻，胸有成竹道，“等他們看到這批水果的成色，有誰會不信？說三階練氣者都成！”

伙計一想，往地上掃了一眼。

在這小鎮，這些東西確實難得，等那些大戶人家看到成色，若說不是練氣者送來的，才是沒人信！

想到這里，他忙拍馬屁道，“還是掌柜的英明！”

陳二領著郎中進院時，他大嫂正蹲在灶臺邊生火，手里捏著一把干草，火卻怎么也點不著。

他娘在屋里擰著濕布巾，給昏迷的他爹擦臉。

院門“吱呀”一響，兩人同時抬頭。

陳二身后，竟跟著個背藥箱的老郎中！

他大嫂手里的干草“啪嗒”掉在地上，火星子濺到腳邊都沒察覺。

他娘更是直接從屋里沖出來，濕布巾還滴滴答答淌著水，“這、這是……”

“濟世堂的郎中。”陳二側身讓了讓，“給爹和大哥瞧瞧。”

他娘嘴唇哆嗦著，想上前又不敢，活像見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老郎中倒是和氣，捋著胡子點點頭，“病人在哪？”

他娘這才回過神，慌忙引路，“在、在里面！您這邊請……”

老郎中給他爹把脈時，他娘死死攥著陳二的袖子，聲音壓得極低，“你哪來的錢請郎中？這可是出診的！”

陳二拍拍他娘的手，“放心，兒子現在掙著錢了。”

他臉上盡是認真與關切，那神情從來不曾在以前的陳二臉上出現過。

他娘看了又看，眼圈紅了。

等老郎中看完爹，又去瞧大哥的傷。

大嫂站在一旁，眼神一個勁兒往陳二身上瞟，欲言又止。

直到老郎中寫下藥方，包好藥粉，她才憋出一句，“二弟，這恩情嫂子記著了……”

陳二擺擺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正說著，他爹的咳嗽聲突然響起。

幾人都看向老漢，見他臉色雖蒼白，眼神卻清明了，不僅如此，他還掙扎了下，打算坐起來。

“這郎中才來，人就醒了！真是醫術高明啊！”陳二他娘抹著淚，“老頭子，快別動，我這就熬藥去。”

大嫂忙不迭去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