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的木棍“當啷”掉在地上。

他瞪著陳二手里的荷葉包，喉嚨上下滾動，卻發不出聲音。

老婦更是驚訝，不能置信的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說什么？給我們的？”

陳二把桂花糕放在桌子上，“爹，娘，我借了你們一個窩窩頭，還答應說給你們一捆稻子，可是……”

可是他也不能真的直接弄一捆新鮮稻子給他們，要是他們問起怎么來的，那很難解釋清楚。

“反正，就用這桂花糕抵了吧。你們先吃，我還有點事?！标惗捳f完，轉身出去了。

看他身影逐漸消失在拐角，老夫妻，連著剛才跟過來的阿進，把目光移到了桌上的桂花糕上。

幾個人緩緩靠近桌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漢動手，解開上面的繩子。

荷葉掀開的剎那，祖孫三人同時往后縮了縮。

桂花糕的金黃太刺眼了，蜜糖拉出的金絲晃得人頭暈。

老夫妻頓住，渾濁的眼珠里映著糕點上那些完整的桂花。

老婦的手指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才敢碰那荷葉，“這……這得多少錢……”

老漢跟著道，“是啊，他哪來的錢？不從家里要錢已是萬幸，怎么還往回帶吃的了？”

經過哥嫂家時，大嫂正在門口洗衣，見他手里的油紙包，眼睛瞪得溜圓，“喲，賭贏了？”

陳二也不生氣，走進去，將紙包遞給她，“饅頭，給大哥跟嫂子的?！?

大嫂一怔，“說什么？饅頭？”

陳二看她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彎腰將油紙包放在她身旁，便離開了。

大嫂愣了半天，回過神來，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拿起油紙包打開，里面赫然是三個白花花的饅頭！

“孩他爹！孩他爹！”

大哥正在后院砍柴，聽到前院老婆的聲音，匆匆跑到前院，“咋了？”

大嫂舉起油紙包，“饅頭！”

大哥走過去，往油紙包里看了看，“哪來的？”

大嫂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語氣道，“老二送來的！”

“什么！”

到了夜里，陳二又開始在屋后種水稻。

種到半夜，才想起來，水稻不算值錢，要湊夠十兩銀子，起碼得來來回回拉幾百車才夠。

他從懷中掏出種子包，自言自語道，“哪個貴一些，容易換到十兩銀子呢？”

小布袋里，有一些稀有水果的種子，可要換上十兩白銀，依然十分艱難，而且要的量也不少。

這可難住他了，怎么著才能湊夠十兩銀子，把那戒指買回來呢？

不管了，先種吧，能種多少算多少。

在月光下，他十指深深插進土里，指甲縫里已經滲出了一點血絲。

“再快些……”他咬著牙，額頭已經出汗。

掌心里的稻種剛埋進土里就竄出寸長的青苗。

那些秧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節抽穗，葉片在夜風中沙沙作響。

到三更天時，兩麻袋沉甸甸的稻穗已經壓彎了秧稈。

穗頭上的谷粒極其飽滿，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青光，像是把星星揉碎了塞進去似的。

陳二喘著粗氣轉向另一塊地。

他從懷里掏出一粒葡萄籽。

那葡萄籽一進土里，立刻便有枝條抽出來。

那枝條像活物般扭動起來，嫩芽如靈蛇出洞，眨眼間就纏滿了整個籬笆。

更駭人的是，那些藤蔓在天亮前就掛滿了紫瑩瑩的果串，每顆葡萄都裹著層霜似的白粉，在晨風中輕輕搖晃，散發出醉人的甜香。

這一夜，陳二種了兩袋水稻，一袋葡萄，都抗在肩上，天不亮，又趕往集市。

仍然進了那家糧鋪。

糧鋪剛卸下門板，周掌柜就聞到了一股異香。

“哎呀，是陳老弟?。　敝苷乒駡A潤的身子站在門口，笑的親切，“可算把你盼來了。”

陳二心想我不是昨天才來過？

他將肩上麻袋輕放在地上，袋口散開，露出里面青得發亮的稻穗。

更扎眼的是另一個袋子里那些紫得發黑的葡萄，又圓又大，顆顆新鮮。

周掌柜小眼睛瞪得溜圓，“這、這是……”

他的胖手哆嗦著抓起一串葡萄，摘下一顆塞進嘴里。

“好！好！”周掌柜突然激動起來，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你這青稻質量乃是上上乘，你今日拿來的又多，給你提價，一石算六百個銅錢。你這里差不多半石，共計三百個銅錢?！?

陳二點頭，“行，那葡萄呢？”

“這葡萄……更是極品，外面千里跋涉來的簡直不能相比！”

周掌柜小眼睛里滿是肯定，“給你七百個銅錢！湊個整，一兩銀子！”

陳二皺眉，這個價錢比市價高出三倍不止，可離十兩銀子還差得遠。

他從周掌柜手里接過銀子，盤算著怎么跟那賣戒指的攤主商量。

周掌柜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隨口問道，“昨天不過八個銅錢，你便心滿意足了，今天整一兩銀子，怎么還心事重重的？”

陳二打量一番面前的周掌柜，見他一身綢緞衣裳，腰間掛的那串銅鑰匙叮當作響，顯得格外闊氣。

他忽然想到了解決辦法，或許？

“周掌柜，實不相瞞，我現在缺錢，能否借我九兩銀子？”

周掌柜瞇著那雙精明的豆豆眼，目光在陳二身上來回掃視。

“銀子嘛，倒是小事。”

他頓了片刻，繼續道，“不過，陳老弟啊，你那葡萄……種得可真不錯啊。”

陳二應道，“嗯，還行。”

周掌柜湊近一步，“這葡萄藤，是插枝還是播種？施肥用的是什么？”

未免引出不必要的麻煩，陳二找了個借口，“我不知道，我是幫別人賣的。”

“噢，幫誰賣呀？”

“這我不便透露?！?

“哎喲！”周掌柜一拍大腿，故作痛心，“咱們什么交情？你還防著我？”

陳二心里暗笑，交情？上回賣青稻的時候，這老狐貍可是把價壓得死死的。

周掌柜見套話不成，眼珠子一轉，突然壓低聲音，“這樣，陳老弟，我借你九兩銀子?！?

陳二心中大喜，手上動作卻是一頓，他抬頭看周掌柜，“條件？”

周掌柜搓著手，笑得更加燦爛，“簡單！你得答應我，往后你身后那大佬種出來的東西，甭管是稻是菜還是果子，都只能賣給我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