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揣著用稻子換到的八個銅錢，在集市轉(zhuǎn)悠。

集市上人聲鼎沸，吆喝聲此起彼伏。

他蹲在種子攤前，手指輕輕撥弄著那些小布袋。

攤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漢，正瞇著眼打量他。

“您這兒都有什么種子？”陳二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莫名的期待。

老漢咧嘴一笑，露出幾顆發(fā)黃的牙齒，“糧食、蔬菜、水果種子，樣樣都有！”

“具體都有些什么呢？”

“稻谷、麥子、玉米、白菜、蘿卜、南瓜、西瓜、葡萄，太多了，不好說完……你要哪種？”

陳二的目光掃過那些布袋，沉吟片刻，開口道，“每樣……我只要一粒。”

老漢一愣，掏了掏耳朵，“啥？一粒？”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小伙子，一粒種子能頂什么用？種下去連芽都不一定發(fā)得出來！”

陳二卻只是笑了笑，從懷里摸出幾枚銅錢，“您就說，賣不賣吧。”

老漢盯著那幾枚銅錢，又瞅了瞅陳二認真的神色，最終搖搖頭，嘀咕道：“怪事年年有……”

但還是彎腰從每個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捻出一粒種子，用糙手捧著裝進一個小布袋。

“我這里有的，全部——各一粒。”

“多少錢啊？”陳二問。

“給三個銅板吧。”

陳二將銅板遞過去。

老漢接過去，又問，“小伙子，我老漢要跟你說明白，前些年雨水充足的時候，這里面好些作物都種不活，如今年成不好，你又每個只要一粒，更加難有收成，不要幾天之后，到我這里來耍賴。”

陳二點頭，“這你放心，只要種子沒問題，保證不會。”

他將那一袋種子放入懷中，拍了拍胸膛，心滿意足。

接下來，他在路邊買了幾個饅頭。

經(jīng)過糕點鋪子時，進里面看了一圈。

出來時手里多了包桂花糕，用干荷葉裹著，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

看看手上，只剩下兩個銅板。

他還準備去街角，給小侄子買幾顆糖。

糖買好了，身上就只剩下一個銅板。

日頭到了正空，他打算回家了，卻在經(jīng)過一個雜物攤時，停住腳步。

一個灰袍老者蹲在街角，面前鋪著塊褪色的藍布，上面零零散散擺著各種舊物。

有生銹的銅鈴、有木頭的發(fā)釵，有碧玉的手鐲……還有一枚青色的戒指。

那戒指古樸無華，表面隱約有細密的紋路，像干涸的河床裂紋。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陳二盯著戒指，仿佛這戒指本就該是他的。

仿佛他漂泊多年，就是為了找回它。

“這個怎么賣？”

他的手指著那個戒指，聲音不自覺的有些干澀。

老者抬眼，渾濁的眸子閃過一絲精光，“十兩銀子。”

“十兩？！”

陳二捏緊手中的一個銅板，這遠遠不夠。

那戒指他真的很想要。

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想過，凡間之大，他怎么會剛好墜到這樣的荒蕪之地。

可看到這戒指之后，他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直覺。

他不是憑空墜到此地的。

他們之間有聯(lián)系，一定有！

陳二蹲下身，輕輕拿起那枚戒指觀看。

不料剛剛碰觸到那戒指，就有一股能量波從指尖傳回。

那靈氣與自己嚴絲合縫，恍如一體。

他忽然想起自己剛剛成為靈長仙君凌無塵的那天——沒有記憶，沒有來處，就像一粒被風吹落的種子。

而現(xiàn)在，這枚戒指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回家的路標。

這戒指就是他的東西！

陳二將那戒指翻來覆去仔細看了好幾遍，有些難為情的問攤主道，“能不能賒賬？”

攤主很干脆搖頭，“只要現(xiàn)銀。”

陳二蹲在原地，胸口發(fā)悶，“你明天還來這里嗎？”

“我近幾日都在。”攤主答道。

陳二攤開手掌，“這是一個銅錢，就當做我的定金，我知道有點少，我明天還來，把剩下的補上，這枚戒指，你千萬不能賣給別人！”

攤主收下一個銅錢，笑道，“我會替你留著，但若有出價高于十兩銀子的，也只能不好意思了。”

陳二心急，準備爭辯，告訴攤主無論花多少錢，都要讓他留下這戒指。

可轉(zhuǎn)念一想，這戒指看起來陳舊，十兩銀子已經(jīng)很貴。

自己之所以在意，是因為跟它有所感應，別人可就不一定了。

再說這邊陲小鎮(zhèn)的，有誰會花十兩銀子買一個不知來路的破舊戒指？

這攤主怕不是看自己喜歡這戒指，故意抬價吧。

他定了定心神，故作輕松的笑道，“十兩銀子，不算少了。

我手頭只有一個銅錢，回去湊一湊，傾家蕩產(chǎn)，也許能夠湊齊，可不知道家里人同不同意。

若真有人出價更高，你賣給對方也無妨。

我明天還來，若是湊不齊，你將那一個銅板還我便是。”

攤主見他似乎有了悔意，忙道，“不急不急，我這幾日都在此處，可以等你籌錢。倒不是賣不出去，只是看這戒指與你十分有緣。”

陳二笑道，“如此甚好，我盡量。”

回到村子，老遠就看見小侄子在院門口玩泥巴。

“阿進。”陳二喚了一聲。

孩子抬頭，眼睛一下子亮了，“二叔！”

陳二從懷里掏出幾顆糖，“給你的。”

阿進雙手接過糖，開心的蹦蹦跳跳。

一看陳二手上還拎著一個紙包一個荷葉包，好奇道，“二叔，這是什么呀，也是好吃的嗎？”

“這是買給你奶奶爺爺，還有你爹娘的。”

陳二說著，朝父母的住處走去。

正是吃飯的時間，老夫妻熱了兩個窩窩頭，坐在破舊的桌旁吃著。

忽見陳二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老漢一怔，立刻起身，拿起一旁木棍，罵道，“敗家玩意兒！又來討吃的！”

老婦的后背瞬間繃得筆直，像根被拉緊的弓弦。

她的眼珠子慌亂地轉(zhuǎn)動著，突然踢了踢老漢的腳后跟。

這是他們十幾年來養(yǎng)成的暗號，當這個不孝子上門時，一個盯人，一個藏糧。

陳二剛抬起腳，老兩口就像被火鉗燙了似的同時彈起來。

爹撞翻了條凳，娘把一小袋糧食護在身后。

“不是……”

陳二再走近兩步，老漢就發(fā)出一聲古怪的抽氣聲。

去年被兒子推倒撞在灶臺上，后腰落下的舊傷，此刻又開始隱隱作痛。

陳二舉起手，荷葉包遞到半空時，老婦突然閉上眼睛。

她記得上次兒子這樣伸手，是為了搶走她藏在灶灰里的最后三個銅板。

但預料中的抓扯沒有到來，只有一縷甜香幽幽地鉆入鼻腔。

“這個是桂花糕，是兒子買來孝敬爹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