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晨霧還未散盡，凌云拄著焚天劍，一步一頓地踏上石階。劍身在晨光中泛著暗紅，就像他此刻紊亂的真氣——每走三步，胸口便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師弟這是...“守門的弟子剛要盤問，看清他玄色勁裝下露出的骨翼殘痕，頓時噤聲。整個青云宗誰不知道，半年前那個在宗門大比中覺醒骨翼魔身的凌云，失蹤了。

凌云沒有理會周遭的目光，徑直走向蘇婉的居所。窗欞里透出熟悉的藥香，他剛要叩門，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蘇婉手中的藥杵“當啷“落地，眼眶瞬間紅了：“你...你還活著？“

凌云扯出一個蒼白的笑：“讓蘇師...姐姐擔心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這半年來，他幾乎沒說過話。

玄塵長老聞訊趕來時，正見蘇婉用金針為凌云疏導經脈。老人捻著胡須，看著凌云腕間黯淡的聚靈鐲，重重嘆了口氣：“幽冥真氣逆行，經脈斷了七處...能活著回來，已是逆天。“

接下來的三個月，凌云被安置在藏經閣地下的靜室。每日清晨，蘇婉都會送來淬體的湯藥，看著他艱難地運轉焚天訣。那些被幽冥真氣侵蝕的經脈，需用至陽的真氣一點點溫養，每疏通一寸，都像有無數蟻蟲啃噬骨髓。

“這里疼嗎？“蘇婉的指尖掠過他肩胛處猙獰的傷疤——那是白戰的銀槍留下的。

凌云搖頭，目光落在靜室角落的焚天劍上。劍身的血色紋路比從前淡了許多，就像他體內日漸衰弱的幽冥真氣。

直到暮春時節，凌云終于能像常人般行走。他換上一身新裁的青衫，遮住背后尚未完全愈合的骨翼疤痕，走向紫瑤所在的瑤光院。

遠遠地，就見廊下立著一抹紫影。紫瑤比半年前清瘦了些，鬢邊別著的紫珠花微微顫動，正低頭翻著一本醫書。聽到腳步聲，她猛地抬頭，手中書卷“啪“地掉在地上。

“你...“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他們都說你死了...“

凌云上前一步，想為她拭淚，卻被她一把抱住。少女的懷抱柔軟而溫暖，帶著淡淡的蘭花香，瞬間驅散了他半年來的陰霾。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他輕撫著她的長發，才發現自己的指尖還在微微顫抖。

“咳咳。“廊柱后傳來輕咳，紫嫣抱著劍走出來，挑眉道，“光天化日，摟摟抱抱像什么樣子？“

紫瑤慌忙推開凌云，臉頰紅得能滴出血來。凌云卻握住她的手，直視著紫嫣：“我與瑤兒的事，不勞師姐費心。“

“你...“紫嫣被他眼中的堅定噎住，轉而對紫瑤道，“父親說了，若他此次能從萬魔窟活著回來，便允你們...“

“姐姐！“紫瑤羞得跺腳，拉著凌云就往馬廄跑，“我帶你去看墨麟！“

馬廄里，一匹通體烏黑的龍馬正甩著尾巴。見到凌云，它突然興奮地刨起蹄子，鼻息噴在他手心。這是紫瑤半年來特意為他照料的坐騎。

“它胖了不少吧？“紫瑤笑著撫摸龍馬的鬃毛，“你走后，它三天不吃草料，還是我用靈泉才喂活的。“

凌云望著龍馬澄澈的眼眸，突然俯身，在紫瑤額頭印下一個輕吻：“等我傷愈，便去求見王爺。“

紫瑤的臉瞬間漲紅，卻沒有躲閃，只是小聲道：“萬魔窟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的傷...“

凌云沉默片刻，緩緩道：“遇到了白戰的殘部。“

半年前，他在萬魔窟邊緣斬殺為禍一方的白城主之子，卻引來這位前鎮國將軍的報復。三百甲士結成的困龍陣，幾乎耗干了他的幽冥真氣。最后關頭，骨翼魔身二次覺醒，才僥幸斬殺白戰，自己卻也經脈盡斷，昏迷在亂葬崗。

“白戰乃是開國功勛，朝廷已下旨通緝你。“紫瑤的聲音帶著擔憂，“父親說，若你肯加入皇家龍騎營，他可代為斡旋。“

凌云搖頭：“我修的是焚天訣，入不了龍騎營。“他撫摸著腕間的聚靈鐲，“待我重鑄經脈，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夕陽穿過馬廄的木欄，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墨麟龍馬打了個響鼻，仿佛在為這對有情人祝福。

遠處的藏經閣頂，玄塵長老望著這一幕，對身邊的蘇婉道：“此子雖身具魔骨，卻有赤子之心。那白戰父子本就罪該萬死，只是...“

“只是朝廷法度難違。“蘇婉接過話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若真到了那一步，我這枚傳功玉符，或能保他一命。“

玉符在掌心泛著溫潤的光，那是她師門傳承的保命信物。

暮色漸濃時，凌云回到靜室。焚天劍突然發出嗡鳴，劍身上的血色紋路竟與他腕間聚靈鐲產生共鳴。他握住劍柄的剎那，腦海中閃過白戰臨終的怒吼：“幽冥魔種，終將禍亂天下...“

“是否禍亂天下，不由他人定論。“凌云凝視著劍中倒映的自己，骨翼殘痕在燭光下若隱若現，“我只知，守護想守護之人，何錯之有？“

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他緊握劍柄的手上，映出少年眼中從未動搖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