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慫哥牛逼!光宗耀祖啊!”阿福舉著那根還冒煙的“光劍”——其實就是個綁了凸透鏡和銅絲的破燈籠桿——激動得渾身肥肉都在顫,跟個剛出爐的震動蛋糕似的。
地上,那頂血紅轎子和四個紙糊的倒霉蛋燒得就剩幾縷青煙,風一吹,渣都不剩。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子紙灰味和…嗯?還有股焦糊辣椒粉的嗆鼻子味兒。物理驅鬼,味兒夠沖!
阿壽抱著受傷的腿,齜牙咧嘴,還不忘捧哏:“慫哥!你就是電!你就是光!你是唯一滴神——嗷!”話沒說完就被錢老摳一巴掌拍后腦勺上。
“神個屁!成本!注意成本!”錢老摳心疼得直抽抽,眼鏡片上全是油汗,“貢椒!貢椒啊!還有那燈籠!那銅絲!那電池!都是錢!老子的錢在燒啊!”他捶胸頓足,跟死了親爹似的。
老陳檢查了下阿壽的腿,撒了點金瘡藥,刀疤臉在月光下顯得更猙獰了:“皮外傷,死不了。這地方邪門,不能久留。前面好像有個驛站,先去避避。”
驛站?我心里咯噔一下。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突然冒出個驛站?這劇本我熟啊!聊齋標準開局!不是黑店就是鬼屋!
果不其然,走了不到一里地,月光底下,真戳著個破驛站。木頭房子歪歪斜斜,窗戶紙破得跟乞丐褲衩似的,風一吹“嘩啦啦”響。門口掛著的燈籠,里面的蠟燭早滅了,就剩個空殼在風里晃悠,像個吊死鬼在打招呼。一股子陳年老灰和木頭腐朽的味兒,撲面而來。
“歸途驛站?”燕無雙抱著锏,冷笑一聲,“歸哪兒的途?黃泉路?”她語氣嘲諷,但眼神警惕,顯然也沒放松。白天那泥巴精和紙人送親隊給她也整出點PTSD了。
雨點開始噼里啪啦砸下來,還挺大。得,沒得選。
“吱呀——”老陳推開那扇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木門。一股更濃的霉味混著灰塵味,嗆得人直咳嗽。里面黑黢黢黢的,只有柜臺上一盞小油燈,豆大的火苗有氣無力地跳著,照亮柜臺后面一張油膩膩的禿腦門。
驛丞老王。
這哥們兒長得就很有特色。禿頂锃亮,周圍頑強地圍著幾縷油膩膩的頭發,像給燈泡加了道防風圈。一張圓臉泛著不健康的油光,小眼睛滴溜溜亂轉,透著一股子市儈的精明和…深藏不露的恐懼?他搓著手,點頭哈腰,笑容假得能刮下來二兩膩子。
“哎喲喂!貴客臨門!快請進快請進!這鬼天氣!”老王一邊招呼,一邊麻利地給我們倒茶。那茶水渾濁得像洗鍋水,茶葉沫子倔強地浮在上面。
我們圍著張破桌子坐下,身上濕漉漉的,又冷又累。阿福阿壽餓得前胸貼后背,眼巴巴瞅著老王。
老王被看得發毛,訕笑著:“小店…小店簡陋,沒啥好吃的,就…就點粗茶淡飯…”他轉身要去后面。
“等等!”燕無雙“啪”地把鐵锏拍桌上,震得茶碗跳了三跳。她身體微微前傾,那雙能殺人的眼睛死死盯著老王,“老板,跟你打聽個事兒。”
老王身子一哆嗦,差點把茶壺扔了,臉上那假笑瞬間僵住:“姑…姑娘您說…”
“剛才山道上那送親隊,”燕無雙聲音冷得像冰渣子,“抬空花轎攔路的,怎么回事?你在這開驛站,別告訴我不知道!”
“送…送親隊?!”老王聲音都變調了,小眼睛里恐懼瞬間爆炸,比剛才那紙人燒起來還旺!他手里的抹布“吧唧”掉地上,整個人篩糠似的抖起來,“姑奶奶!您…您可千萬別提!那…那東西邪乎啊!沾上就…就……”
“就怎么樣?”我忍不住插嘴,好奇心壓過了恐懼,“老板,那花轎里是不是有個倒吊的?穿紅嫁衣那個?”我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去摸工具箱。剛才燒紙人的壯舉讓我信心(暫時)膨脹。
“噗通!”
老王聽見“倒吊紅嫁衣”幾個字,膝蓋一軟,直接給跪了!臉白得跟死人一樣,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臟兮兮的地板上。
“不能說…真的不能說啊!”他哭喪著臉,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帶著哭腔,“說了…說了下一個就是我啊!”他眼神驚恐地四處亂瞟,好像暗處有什么東西在盯著他。
“啪嗒!”
一張發黃的、皺巴巴的紙從我口袋里滑出來。是白天在驛站門口撿的尋人啟事。上面畫著個挺清秀的姑娘,寫著:“尋林秀娘,丙辰年七月初七出嫁途中失蹤…”
我彎腰去撿,嘴里嘀咕:“林秀娘?丙辰七月初七?老板,這姑娘……”
“閉嘴!!!”
老王突然發出一聲凄厲到變形的尖叫!那動靜,比燕無雙的鐵锏砸箱子還嚇人!
他像條瘋狗一樣撲過來!不是搶紙!是來捂我的嘴!
那雙油膩膩、汗津津的手帶著一股子陳年廚房抹布味兒,瞬間糊住了我下半張臉!力道之大,差點把我鼻子按進后腦勺!
“唔!唔唔唔!”我拼命掙扎,工具箱都差點脫手。這老王看著油膩,勁兒賊大!完了完了!要被滅口了?物理意義上的捂死?
就在這時!
“哐當!嘩啦——!”
驛站那本就搖搖欲墜的窗戶,猛地被撞開!破碎的窗欞木屑飛濺!
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如同決堤的洪水,“呼”地一下灌了進來!瞬間充斥了整個驛站大堂!
霧氣翻滾中,無數點慘白慘白的亮光,密密麻麻,如同鬼火般漂浮在窗外!
是燈籠!白天那種白紙燈籠!
而且不止四盞!是十幾盞!幾十盞!像一片慘白的眼睛,無聲地包圍了驛站!
“紙…紙人…”阿福的聲音抖得不成調,指著窗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又…又來了!還帶增援了?!不講武德啊!”
老王捂著我嘴的手瞬間僵住。他白眼一翻,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整個人像被抽了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地,徹底暈了過去。暈之前,他那只捂著我的手無力地垂落。
借著油燈微弱的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油膩膩的掌心中央,赫然刻著一個暗紅色的、歪歪扭扭的符咒!那符咒的線條,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