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太空總部地下指揮中心，警報聲刺耳地回蕩著。

季嵐的指尖在全息控制臺上飛舞，調出各種監測數據。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連續工作帶來的疲憊被腎上腺素暫時壓制。屏幕上的外星物體——現在被臨時命名為“觀察者一號“——依然靜靜地懸浮在地球同步軌道上，沒有任何動作，卻讓整個指揮中心籠罩在緊張的氛圍中。

“所有防御系統已上線。“秦燁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低沉而堅定，“全球激光陣列充能完畢，核導彈進入待發狀態。“

季嵐猛地轉身，馬尾辮甩出一道弧線：“你瘋了嗎？我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秦燁的嘴角繃成一條直線，深藍色的制服襯得他的眼神更加銳利：“正是因為我們不知道它是什么，才需要做好準備。如果它決定攻擊地球，我們必須有能力反擊。“

“或者它可能只是來觀察的！“季嵐上前一步，幾乎要碰到秦燁的胸口，“你那些導彈只會激怒一個我們完全不了解的文明！“

指揮中心的其他人員假裝專注于自己的工作，卻都豎起了耳朵。兩位項目負責人之間的火藥味幾乎肉眼可見。

秦燁深吸一口氣，放低聲音：“季博士，我的職責是保護地球和人類安全。你的工作是研究那個東西。我們各司其職。“

季嵐張開嘴想反駁，卻被一陣急促的警報聲打斷。

“觀察者一號正在移動！“監測員的聲音因緊張而變調。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中央屏幕。那個形如液態金屬的外星物體確實在移動——不是向著地球，而是緩緩調整角度，將“表面“——如果那不斷變化的形態可以稱為表面的話——對準了月球方向。

“它在干什么？“秦燁厲聲問道。

季嵐已經回到了控制臺前，手指在投影鍵盤上飛舞：“不是攻擊行為...等等，它在發射某種信號！不是電磁波...是中微子束！指向月球背面！“

指揮中心一片嘩然。秦燁立刻接通了月球基地的通訊：“阿爾忒彌斯基地，這里是地球聯合太空司令部。你們是否監測到異常中微子活動？重復，是否監測到異常活動？“

通訊器中傳來刺耳的靜電噪聲，接著是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收到...異常讀數...不是我們...設備...“

然后通訊完全中斷了。

“該死！“秦燁一拳砸在控制臺上，“所有單位，準備——“

“等等！“季嵐抓住他的手臂，“看這個！“

屏幕上，觀察者一號突然停止了信號發射，恢復了最初的靜止狀態。與此同時，月球基地的通訊恢復了正常。

“阿爾忒彌斯基地報告，中微子脈沖已停止。無設備損傷，無人員傷亡。“通訊官大聲匯報。

指揮中心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但緊張感依然揮之不去。季嵐感到秦燁的手臂肌肉在她手下慢慢放松。

“它在和什么通訊？“秦燁低聲問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季嵐搖搖頭：“我不認為那是通訊...更像是掃描或者...“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調出一組數據，“月球背面...那里有我們的量子通訊中繼站！它在掃描我們的通訊技術！“

秦燁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它在收集情報。“

“或者在學習。“季嵐糾正道，眼睛閃閃發亮，“秦指揮官，我們需要靠近它。近距離觀察，也許能建立某種接觸。“

“太危險了。“

“比用核導彈指著它更危險嗎？“季嵐反問，“給我一艘科研船，配備最基礎的生命維持系統就行。我會帶上必要的設備。“

秦燁盯著她看了幾秒鐘，似乎在評估她的決心。季嵐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縮。

“不行。“他最終說道，“太冒險了。但我可以批準遠程探測器接近。“

季嵐剛要抗議，秦燁又補充道：“而且如果有任何實地考察，我會親自帶隊。這是我的責任范圍，博士。“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鋒，最終季嵐微微點頭：“好吧。但探測器必須搭載我的接觸協議程序。“

“成交。“秦燁轉向通訊官，“準備'信使'級探測器，裝備季博士的接觸協議。同時，我要'猛禽'特種作戰小隊隨時待命。“

季嵐翻了個白眼：“哦，太好了，帶上你的玩具兵們。那肯定會讓一個先進外星文明感到我們很友好。“

秦燁嘴角微微上揚：“保護你這樣的天才也是他們的職責之一，博士。“

季嵐沒想到他會這樣回應，一時語塞。她轉身回到控制臺，掩飾自己突然發熱的臉頰。

二十四小時后，“信使-7“探測器緩緩接近觀察者一號。

季嵐和秦燁站在觀測艙內，通過高分辨率屏幕觀察著整個過程。探測器搭載了季嵐精心設計的接觸協議——一系列數學序列、基本物理常數和經過挑選的人類文化符號，以多種頻率同時發射。

“距離目標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技術員冷靜地報數。

季嵐咬住下唇。她的協議設計基于一個假設——如果觀察者一號確實發送了最初那個包含人類DNA的信號，那么它應該能理解這種基于數學和科學邏輯的交流方式。

“兩百米...一百米...探測器進入預定軌道，保持相對靜止。“

屏幕上，觀察者一號在漆黑的太空中靜靜懸浮，表面如同水銀般流動，偶爾泛起彩虹色的光暈。近距離看，它比之前想象的更加美麗，也更加詭異——不像人類制造的任何機器，倒像是某種有生命的金屬有機體。

“啟動第一階段接觸協議。“季嵐下令。

探測器開始發射預先編程的信號。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

起初，什么也沒發生。觀察者一號繼續保持沉默。

然后，就在季嵐準備下令進入第二階段時，異變突生。

觀察者一號的表面突然劇烈波動，形成一個漩渦狀結構，對準了探測器。一道藍白色的光束射出，將探測器完全籠罩。

“它被攻擊了！“秦燁立即進入戰斗狀態，“所有單位準備——“

“不！等等！“季嵐緊盯著數據流，“不是攻擊...它在掃描探測器！看這個讀數！“

確實，探測器并未受損，反而開始接收到前所未有的數據流。觀察者一號似乎在用某種方式“閱讀“探測器的每一個部件，同時向它傳輸海量信息。

“我的天...“季嵐輕聲驚嘆，“它在和我們交流！用探測器能理解的語言！“

數據流中包含復雜的數學結構、三維分子模型，甚至還有類似電路圖的信息。但最令人震驚的是，其中一部分數據與最初來自半人馬座α星的信號驚人地相似。

“它認識那個信號...“季嵐突然明白了什么，“觀察者一號不是隨機出現的。它在追蹤那個信號！“

秦燁皺起眉頭：“你是說，它和發送最初信號的文明不是同一個？“

季嵐剛要回答，突然探測器傳回的畫面劇烈抖動。觀察者一號的表面再次變化，這次形成了一個奇特的凹面，幾乎像是...一只眼睛。

季嵐感到一陣眩暈。那“眼睛“似乎在直視著她，透過探測器，透過屏幕，直接看進她的靈魂。她的視野邊緣開始出現閃爍的光點，耳邊響起一種不屬于任何人類語言的“聲音“——更像是直接投射在她意識中的概念而非具體詞語。

她看到...不，是感覺到...一個星球，類似地球，但不同。藍色的海洋，綠色的陸地，但大陸板塊排列方式陌生。然后是一道光，從天而降，接著是火焰，吞噬一切。最后是黑暗，絕對的黑暗，和一聲回蕩在宇宙中的無聲尖叫...

“季博士！季嵐！“

秦燁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她發現自己跪在地上，雙手抱頭，冷汗浸透了后背。秦燁半跪在她身邊，一只手扶著她的肩膀，臉上是罕見的關切。

“發生了什么？你突然就...“他猶豫了一下，“你在尖叫。“

季嵐環顧四周，發現指揮中心所有人都盯著她看，表情混雜著擔憂和恐懼。屏幕上的探測器依然正常運作，觀察者一號也恢復了平靜狀態。

“我...我不知道。“她撒謊了，聲音嘶啞，“可能是太累了。最近睡眠不足。“

秦燁的眼睛微微瞇起，顯然不相信她的解釋，但他沒有追問。“你需要休息。醫療隊會送你回——“

“不！“季嵐抓住控制臺邊緣站起來，雙腿還在發抖，“觀察還在繼續。我不能離開。“

兩人對視片刻，秦燁最終讓步：“至少坐下。喝點水。“

他遞給她一杯水，季嵐感激地接過，借機避開他探詢的目光。她的大腦仍在處理剛才的幻象——如果那確實是幻象的話。那感覺太真實了，就像一段記憶...但不是她的記憶。

“博士！“監測員突然喊道，“觀察者一號有動作！“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回到屏幕上。觀察者一號確實在移動——它緩緩改變了形狀，延伸出一條細長的“觸須“，輕輕觸碰了探測器。

然后，探測器傳回的數據突然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模式。屏幕上閃現出一系列復雜的幾何圖形，旋轉、組合、分離，形成一種視覺語言。

“這是...某種星圖？“秦燁猜測道。

季嵐調整了分析程序：“不只是星圖...是路線。一條從地球出發，經過多個星系，最終到達...“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到達哪里？“秦燁追問。

季嵐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震驚和某種奇怪的認知：“半人馬座α星。它給了我們去最初信號源頭的路線。“

指揮中心一片寂靜。觀察者一號不是信號的發送者，而是...向導？警告者？還是誘餌？

就在這時，觀察者一號突然收回了觸須，開始以驚人的速度遠離地球，很快消失在了深空之中，只留下探測器孤獨地漂浮在軌道上，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人類。

“它...走了？“有人小聲問道。

季嵐盯著空蕩蕩的屏幕，感到一種奇怪的失落感，仿佛失去了某種剛剛建立的聯系。同時，她的大腦深處，那些幻象的碎片仍在旋轉，拼湊著她無法完全理解的畫面。

秦燁站直身體，恢復了指揮官應有的鎮定：“所有單位保持警戒狀態。季博士，我需要你分析所有收集到的數據，特別是那個...星圖。理事會一小時后將召開緊急會議。“

他轉向準備離開的季嵐，壓低聲音：“之后，你和我需要談談。關于剛才真正發生了什么。“

季嵐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只是點點頭，然后快步走向實驗室，帶著她無法解釋的秘密和那些揮之不去的異星幻象。

在走廊拐角處，她突然停下，按住太陽穴——那里又出現了那種奇怪的刺痛感，伴隨著一個清晰得可怕的念頭，不知是她自己的想法還是被植入的信息：

“它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