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行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

這除妖司中本就有藥師，自己卻是作為藥師進來的，可除妖司內事物本就不多，他與這位師兄必然產生沖突。

他本就有料想，卻沒想到這位師兄比他料想中來的還要快。

“四哥，謹行才剛入司，你莫要為難他?！?

小七在旁邊，略有擔憂神色勸道。

“為難？

為藥師者，自當通曉諸藥，不然做什么藥師？

哪個藥不認識，認錯了，用錯了，那都是大事！

到時候叫你筋脈寸斷，生不如死，你就說不出這話來！”

老四眉頭輕挑，一句將小七質問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話同時也是在敲打林謹行。

他自知早有這一天，心中也已經做好準備，絲毫沒有逃避的意思，拱手道：

“誠如師兄所言，我既入院為藥師，必然要通曉諸藥，才能使諸位師兄健全。

謹行略通藥理，學藝不精，卻也不會逃避問藥。

師兄想要如何試我，我絕不會道一個不字，只是有一件事情，想同師兄道明。”

“何事？”

“謹行入司，是晚輩，并無與師兄爭先的意思?！?

老四搖搖頭道：

“爭先與否，也要看你有無那個資格！

隨我來吧！”

他說完，杵著拐杖轉身，朝著院內走，一瘸一拐，身子晃蕩不定。

林謹行跟上去，欲伸手攙扶，卻叫老四制止了。

他便只好跟在四師兄側后方，以免他倒下。

兩人越過正院，進入后院偏房，那間不大的屋子，上面掛著一個大大的“藥”字。

此處便是除妖司自己的藥房，常見的草藥在這藥房中應有盡有，一些珍貴的靈藥，也有一些，都是從擢鱗院的草藥堂里用功績換取的。

可以說，鎮上有些藥鋪里的草藥都沒這里齊全。

老四一步跨入其中，在左側木椅上坐下，林謹行緊隨其后進入藥房。

濃郁的草藥味竄進他的鼻子里。

四哥用拐杖敲擊地面，發出咚咚的聲響，他看向林謹行，伸出三根手指：

“小八，大哥既然認你，我當然也認。

但你是否足以擔任司中藥師一職，倒還是有待商榷。

今日，我便考你三道題，若你答對，我便認你?！?

林謹行拱手道：

“師兄請問?！?

老四稍作思索，問道：

“第一問，極為簡單。

你入這門到現在，聞出多少味草藥？”

林謹行又深深一聞，草藥味自鼻腔而入，全都混雜在一起，彼此之間又有些微區別。

他先腦中細細想了，才道：

“總計三十二味。

尋常可見的草藥，便有二十余種，甘草、連翹、黃芪……另有清甜者，如薄荷、忍冬。

皆是可入尋常藥，治凡病的藥材?！?

他說著，頓了頓，又道：

“至于修行者可用有靈機的藥草，則有露青果、寒云葉、赤心藤……”

三十二種草藥，林謹行一個不落的說出來，面色從容。

他學藥這么多年，聞藥于他而言，不算難事。

這一問，應該只是考驗他對草藥的熟知程度。

老四聽著，微微點頭。

林謹行答的流暢，且并無遺漏，可見基礎扎實。

“好！三十二味草藥一樣不少，鼻子還算靈敏?！?

他說著，伸出第二根手指，

“那第二問，便不為難你。若是你院中師兄們，有人身負瘧疾，應當如何處理？”

瘧疾，屬疑難雜癥的一種，尋常凡人若是得此病，很難醫治，即使用藥正確，也有可能不治身亡。

但這一題問的是族中師兄，那便要簡單許多。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

亦可以常山三兩，搗末，以雞子白和丸，空腹服三十丸。

瘧疾常伴熱病，修行之人可以取寒云葉一錢，入藥為浴，連續三日，便可解熱，使人痊愈?！?

老四默默點頭，林謹行所答算是極為標準，幾乎可以說是藥到病除。

“可！一般病癥的醫法也算熟練。

那便是第三問，問你除妖相關。

你與院內師兄，欲除青鱗黑腹蛇妖，一人中其毒，該如何解？”

蛇毒？

林謹行這下倒是有些被問住了。

丹書中記載引蛇膏和懼火，但蛇毒該做何解，并未有答。

畢竟那書上寫的青鱗黑腹蛇是“無毒”。

但既然師兄有此問，或許是丹書記載有異？解法是否與尋常毒蛇解法相似？

林謹行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藥書中幾乎所有與“蛇毒”有關的解法，答道：

“白芷一兩、夏枯草二兩、蒲公英一兩、紫花地丁一兩、生甘草五錢、白礬三錢。

水煎服，三劑可消陰毒，借白芷‘陽藥陰用’之性導毒而出。

亦可配白蛇草，弱蛇毒，使其不至于頃刻之間取人性命?！?

林謹行說著，又道：

“只是師兄，青鱗黑腹蛇雖然兇猛，卻并沒聽聞有毒性？”

老四站起身來，搖搖頭，走到藥房一藥架邊，同時說道：

“青鱗黑腹蛇，成年為二階妖獸，全身青鱗，腹鱗為黑，故有此名。

這類妖物兇猛，常以蠻力殺人。但并非完全沒有毒性。

這蛇妖有雌雄之分，尋常時候，確實無毒，但若是遇見雌蛇腹中有蛋，便會有毒性。

其毒性寒，入體即死，無藥可救。

但若是中其毒霧，以赤心藤吞服，配以雄黃酒，解其毒?！?

林謹行仔細聽著，點點頭，將四師兄說的話都記在心里。

這雌蛇有毒，他確實聞所未聞，這一題他雖然沒有答出，卻也算是有所收獲，便拱手道：

“原來如此，多謝師兄解惑?！?

“那蛇妖已經伏誅，你可知我為何要有這一問？”

這一問問的突然。

他本以為師兄此問，只是考一考他藥理是否扎實，可四師兄這樣一說，便使他不得不深思起來。

他回想著之前除妖時的種種，眼前浮現起那一大一小兩個蛇蛻來。

他睜大雙眼，看向老四，突然明悟道：

“難道是蛇蛻？！”

他當時就疑心，為何有一張蛇蛻看起來比那蛇妖本身還大。

如今想來，或許那張皮根本就不是那條蛇的！

“師兄的意思是說，那蛇蛻分屬于兩條蛇。

我們誅殺的那一只是雄蛇，但另一個蛇蛻屬于雌蛇？

雌雄兩蛇于一洞，必然交合。那只雌蛇說不定此時正在哪處藏著，等著將蛇蛋生下來！”

老四微微點頭：“雖然你與妖物有關藥理不算豐富，腦袋卻靈光。

你們誅殺的那條蛇，和去山下吃人那條蛇，不是同一條。

那蛇妖我親眼見過，是條雌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