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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雙旨臨門,黑云壓城

揚州的天,像是被捅了個窟窿。

連綿的陰雨下了整整七天,將整個城市都浸泡在一片潮濕而又壓抑的氛圍里。汪家大獲全勝、鯨吞陳家的那場狂歡,似乎已經被這場雨,沖刷得干干凈凈。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味道。

沈素心站在廊下,看著庭院里被打濕的芭蕉葉,輕輕地吹了吹杯中早已涼透的清茶。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暴風雨來臨前,萬物寂靜的壓抑感。

“素心姑娘!”

一聲急促的、帶著驚慌的呼喊,劃破了雨幕。

只見大管家劉全,連傘都來不及打,深一腳淺一腳地從外面沖了進來,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見了鬼一般的驚恐。

“出……出大事了!”

他話音未落,身后,兩撥穿著不同官府號服的衙役,一前一后,幾乎是同時踏入了汪家的大門。

為首的兩人,手中都高高舉著一份蓋著朱紅大印的、冰冷的官方文書。

左邊那人,來自應天府,他展開文書,用一種公事公辦的、不帶絲毫感情的語調,高聲宣讀:

“應天府布政司政令:為清丈田畝,核算稅銀,茲委派欽差稅監,不日抵達揚州,推行‘一條鞭法’新政!各家商戶,務必備好賬冊,配合清查,倘有隱瞞舞弊者,一律從重,嚴懲不貸!”

“轟!”

這道政令,如同一道驚雷,在劉全和所有聞訊趕來的汪家下人腦中轟然炸響!

‘一條鞭法’!欽差稅監!

這兩個詞,對任何一個江南的富商來說,都無異于催命的閻王帖!

然而,不等他們從這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右邊那個來自京城驛站的信使,已經展開了手中另一份文書。這份文書,更薄,卻似乎更重。

信使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更加尖利、也更加傲慢的京城官話,一字一頓地念道:

“兵部行文:茲有揚州商賈沈素心,于國難之際,勇于任事,智計過人,堪為表率。特此嘉獎,并令其即刻放下手中事務,于一月之內,趕赴京城兵部軍需處聽用,另有重任。此令,不得有誤!”

如果說第一道政令是驚雷,那這第二道,就是一把淬了劇毒的、無形的刀,直直地插向了沈素心的心臟!

兩道旨令,一南一北,一明一暗,一推一拉,在同一時刻,如兩只巨大的黑色手掌,不由分說地扼住了汪家的咽喉!

汪家的議事堂內,黑云壓城。

幾十口汪家的族老和核心管事,個個面如死灰,噤若寒蟬。那氣氛,比上次蜀錦滯銷時,還要壓抑十倍不止。

“完了……這下全完了……”一個族叔輩的老人,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聲音里帶著哭腔,“‘一條鞭法’,這是要我們的家底啊!京城那道旨令,更是要素心姑娘的命啊!”

“是啊!誰不知道現在遼東戰事吃緊,軍需處就是個爛攤子,里面的水比海還深!這時候把素心姑娘調過去,明著是獎賞,暗地里,分明是想讓她去當替罪羊,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這是連環計!是天羅地網!我們……我們斗不過的……”

絕望,如同瘟疫一般,在議事堂內迅速蔓延。

就在這片哀嚎與恐慌之中,一個之前被沈素心打壓下去的、二叔的舊部,眼珠子一轉,突然站了出來。

他假惺惺地捶胸頓足,實則包藏禍心,高聲提議道:“大公子,依我看,這兩道旨令,一道沖著汪家的錢,一道沖著素心姑娘的命。既然如此,我們……我們不如分家避禍吧!”

他此言一出,立刻引來不少膽小怕事之人的附和。

“對!陳管事說得對!我們把家族產業分成幾份,一部分歸大公子,一部分歸我們這些族老。這樣就算查賬,也查不到我們頭上!至于素心姑娘……她一個外姓人,她的禍,總不能讓我們整個汪家跟著陪葬吧?”

這話,說得陰險至極。明著是為家族著想,實則是想趁機瓜分家產,并將沈素心這個“外人”徹底推出去當擋箭牌!

“你們!”汪以安身邊的護衛阿默氣得臉色鐵青,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

汪以安面沉如水,眼中寒光一閃,正要發作。

“啪!”

一聲清脆的、紙張被撕碎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只見一直沉默不語的沈素心,不知何時,已經拿過了那份寫著“分家避禍”的提議書,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它,緩緩地、毫不留情地,撕成了兩半,又撕成了四半……

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殺意。

她隨手將碎紙扔在地上,抬起眼,冰冷的目光掃過那個提議的陳管事,和所有附和的人。

“分家?”她紅唇輕啟,聲音不大,卻像冰珠子一樣,一粒一粒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我倒想問問各位叔伯,這汪家,是分得,還是分不得?”

“汪家的根基,是遍布江南的商路和信譽。分了家,商路寸斷,信譽掃地,你們守著那點鋪子和田產,還能撐過三天?”

“汪家的底氣,是擰成一股繩的人心和財力。分了家,人心渙散,財力歸零。到時候,別說官府,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商號,都能把你們挨個吃干抹凈,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上前一步,氣場全開,如同君臨天下的女王,逼視著眾人。

“你們以為分家是避禍?我告訴你們,分家,是自尋死路!”

一番話,擲地有聲,字字誅心!

那些叫囂著要分家的族老們,被她這番話,駁斥得啞口無言,一個個面紅耳赤,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沈素心看著被她鎮住的全場,沒有半分得意,只是緩緩地走到議事堂中央的地圖前,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冷靜。

“各位還沒看明白嗎?”

她的手指,點在了地圖上,一個點在揚州,一個點在遙遠的京城。

“這兩道旨令,在同一天,一南一北,同時抵達,你們以為,這是巧合?”

她冷笑一聲,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這不是巧合,這是我那位遠在京城的仇家,為我設下的一個必死的連環計!”

“他知道我扳倒陳家,又整合了揚州商界,已經成了氣候。所以,他先用‘一條鞭法’這道催命符,將我死死地困在揚州,讓我陷入查賬的泥潭,動彈不得,最好能直接用大明的律法,將我和整個汪家一起按死在這里。”

“同時,他又用一道兵部的嘉獎令,給我一線‘生機’。他算準了,我若想避開查賬的死局,唯一的辦法,就是接了這道旨,立刻啟程去京城。可一旦我走了,汪家群龍無首,必定內亂。而我孤身一人進了京,就等于一頭扎進了他早已為我準備好的天羅地網,到時候,是圓是扁,還不是任由他拿捏?”

她頓了頓,抬起頭,環視著早已被她的分析驚得目瞪口呆的眾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這是一個兩難的死局。進一步,是陷阱。退一步,是深淵。分家,更是直接跳崖!”

“我們,無路可退。”

議事堂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沈素心這番冷靜到可怕的分析,給徹底鎮住了。他們這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等的幼稚可笑。

汪以安走到她身邊,看著地圖上那兩條致命的線,又看了看身旁這個在絕境中依舊能保持絕對清醒的女子,眼中除了欣賞,更多了一份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心疼。

他對著眾人,沉聲道:“素心說的,就是我的意思。從現在起,誰再敢提‘分家’二字,休怪我汪以安,不念半分宗族情面!”

他的話,為這場爭論,畫上了最后的句號。

當天下午,汪家賬房。

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的賬房先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卻無一人動手算賬。他們只是惶恐不安地,等待著那位新主人,對他們命運的最終審判。

沈素心緩步走了進來。

她沒有看任何人,只是徑直走到了那張屬于“總掌柜”的、最寬大的主賬臺前。

她將一摞嶄新的、空白的草紙,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這個聲音,像一記重錘,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她轉過身,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最后,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女王般的聲音,下達了她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命令。

“從今日起,為應對新法,汪家所有賬目,由我一人接管。”

她微微一頓,空氣仿佛都停止了流動。

“誰贊成?”

“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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