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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舞鞋與燒痕玫瑰

停職令像一道冰冷的鐵閘,將林溪隔絕在警局系統(tǒng)之外。陳國棟辦公室那場爆發(fā)后,她再沒去過市局。家里窗簾緊閉,唯一的光源是書桌上那盞慘白的臺燈,照亮散落的舊報紙復(fù)印件、法醫(yī)報告摘要,還有那張被燒毀的全家福復(fù)印件——父親臉部焦黑的空洞像一只嘲弄的眼睛。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的霉味和她指尖煙草的苦澀。

右手無意識地撫摸著左腕——那里空空如也。玫瑰紋身貼被鎖進抽屜深處,連同河邊現(xiàn)場的污泥和冰冷河水的氣息。但有些東西鎖不住。每當(dāng)夜深人靜,那具蒙著白紗、蜷縮如胎兒的尸體,母親腳踝上滲血的玫瑰,還有江臨那若有若無的《吉賽爾》哼唱,就在她腦海里瘋狂輪轉(zhuǎn),攪動著胃里的酸液。

她需要答案。而答案,或許就埋在這間承載了她所有童年陰影的老屋里。

母親留下的東西不多。父親“自殺”后,房子幾經(jīng)轉(zhuǎn)手,最后落到一個遠房表親名下,成了堆砌雜物的倉庫。林溪用了點非常手段才拿到鑰匙。此刻,她站在雜物間門口,灰塵在從破舊窗簾縫隙透進來的稀薄光柱里飛舞。腐朽的木頭、舊布料和塵埃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瞬間將她拉回那個永遠彌漫著恐懼和劣質(zhì)酒氣的童年空間。右臂深處熟悉的震顫又開始蠢蠢欲動,像警報器感應(yīng)到危險源頭。她用力掐了一下掌心,疼痛帶來一絲虛假的掌控感。

目標(biāo)明確:母親那只舊皮箱。據(jù)模糊的記憶,那是外婆留下的唯一念想。

雜物堆得像小山。破舊的藤椅、散了架的木質(zhì)嬰兒床、蒙著厚灰的舊風(fēng)扇……她費力地挪開一個沉重的樟木箱子,灰塵嗆得她咳嗽起來。就在箱子挪開的瞬間,墻角一個不起眼的、蒙著厚厚灰塵的暗紅色皮箱露出一角。箱角鑲嵌的黃銅包邊已經(jīng)氧化發(fā)黑。

心臟猛地撞擊著肋骨。就是它!

她蹲下身,指尖拂去箱蓋上的灰塵,露出模糊的“林”字燙金。搭扣早已銹死。她掏出隨身攜帶的多功能軍刀,撬了幾下,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搭扣“啪”地彈開。

一股陳舊布料混合著淡淡樟腦丸的味道彌漫開來。箱子里東西不多:幾件疊得整整齊齊、洗得發(fā)白的舊式棉布襯衫;一本紙頁泛黃、邊角卷起的《天鵝湖》芭蕾舞劇照集;一個用紅絨布小心包裹著的長條形物體。

林溪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個紅絨布包裹上。她屏住呼吸,手指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一層層揭開那柔軟卻冰涼的紅絨布。

一雙舞鞋。

褪色的粉緞鞋面,磨損嚴重的緞帶,鞋頭沾著早已干涸發(fā)黑的點點污漬。鞋底是磨損得幾乎透光的薄皮革,只有鞋跟處釘著一個小小的、磨圓了棱角的金屬防滑釘。它靜靜地躺在紅絨布里,像一件被時間遺忘的祭品。

就在林溪的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緞面的瞬間——

嗡!

一股強烈的、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震顫,如同高壓電流,猛地從她右臂深處炸開!這一次,不是失控的痙攣,更像是一種……共鳴?一種來自身體深處的、尖銳的刺痛感順著神經(jīng)直沖頭頂,眼前瞬間閃過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昏暗的燈光下,旋轉(zhuǎn)的身影,飛揚的裙擺,腳趾在堅硬地板上摩擦的痛楚……還有母親壓抑的、帶著哭腔的哼唱,哼的正是《吉賽爾》里那段哀傷的旋律!

“呃!”林溪悶哼一聲,身體晃了一下,左手本能地撐住地面。眩暈感和那尖銳的幻痛讓她眼前發(fā)黑。但一種更強烈的沖動驅(qū)使著她,她幾乎是顫抖著,用那只失控的右手,死死攥住了其中一只舞鞋!

冰冷的緞面貼著滾燙的掌心。

奇跡發(fā)生了。

那只如同被無形電流鞭撻、瘋狂顫抖的右手,在緊握住舞鞋粗糙鞋跟的瞬間,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劇烈的痙攣被一種奇異的、沉重的平靜取代。那深入骨髓的刺痛和失控感,像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消減,只剩下一種細微的、如同低鳴般的余震在指骨間回蕩,仿佛這雙破舊的舞鞋是一個為她量身定制的、吸收痛苦的容器。

林溪大口喘著氣,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又看看手里那只褪色的舞鞋。母親的舞鞋……竟然能壓制她這源自父親暴力的創(chuàng)傷震顫?這荒謬的關(guān)聯(lián)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她混亂的思緒。

她小心翼翼地將舞鞋放回絨布,目光落在箱子另一角。那里散落著幾張泛黃的紙張和一本薄薄的筆記本。她拿起筆記本,翻開。是母親的筆跡,娟秀卻帶著一種力透紙背的沉重。

1985年4月12日晴

今天排練《吉賽爾》第二幕幽靈之舞,腳趾又磨破了。老張說我的旋轉(zhuǎn)不夠輕盈,像背著枷鎖。枷鎖?呵……晚上回去,不知道等待我的又是怎樣的“練習(xí)”。他總說,跳舞的女人骨頭輕,欠管教……

1985年5月3日陰

他又喝醉了。因為我藏起了小林的舞鞋。他說女孩子學(xué)這個,遲早變成不安分的賤骨頭。他把鞋子找出來,扔進火盆……我搶了出來,鞋尖燒焦了一點。他打了我,這次打在小腹……好疼。小林躲在衣柜里哭,我讓她別出聲……別出聲……

林溪的呼吸停滯了。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舞鞋鞋尖上那塊不易察覺的焦痕。原來是這樣……父親憎惡母親跳舞,憎惡一切象征“自由”和“美”的東西。這雙舞鞋,承載的不僅是母親的夢想,更是她無聲反抗的傷痕。

她繼續(xù)翻動筆記,一張夾在筆記本末頁的舊照片滑落出來。

是那張全家福!和兇手塞在第三具尸體手中的一模一樣!母親抱著年幼的自己,努力微笑,眼神卻空洞麻木。而父親的位置……那個被燒毀的、邊緣不規(guī)則的破洞!

林溪的指尖猛地頓住。

邊緣不規(guī)則的破洞……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記憶如同閃電般劈開迷霧——在陳國棟的辦公室!當(dāng)她質(zhì)問舊案卷宗時,陳國棟慌亂中撕下案卷中某幾頁紙的動作!那些被撕下的紙頁邊緣,就是這種不規(guī)則的、參差不齊的撕裂痕跡!和照片上父親臉部被燒毀后留下的焦痕邊緣,驚人地相似!

那不是隨意的撕毀!那是在模仿!模仿照片上燒毀的痕跡!他在掩蓋什么?他撕掉的是什么?難道二十年前母親的案卷里,就有指向父親的線索,被他用這種方式“燒毀”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林溪的心臟!陳國棟!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僅僅是當(dāng)年辦案不力?還是……更深的包庇和參與?

就在這時,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起來,打破了死寂。屏幕上跳動著“葉小雨”的名字。

林溪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驚濤駭浪,接通電話,聲音竭力保持平穩(wěn):“小雨?”

“林師姐!”葉小雨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和恐慌,“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陳隊他……他剛把我叫去辦公室,大發(fā)雷霆!他問我是不是偷偷幫你查案,還……還翻了我的包!他……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好可怕!師姐,我害怕!他會不會也停我的職?我……我是不是做錯了?”

葉小雨的恐懼情真意切,但林溪的心卻沉了下去。翻包?陳國棟在找什么?是在找可能被她泄露的線索?還是……在找可能指向他自身的證據(jù)?

“別怕,小雨,”林溪的聲音異常冷靜,“你什么都沒做錯。告訴我,他具體問了什么?翻你包時,重點看了什么?”

“他……他問我最近有沒有幫你找過舊檔案,有沒有接觸過什么不該接觸的人……翻包的時候,他……他好像特別注意我的工作筆記本和U盤……”葉小雨抽泣著,“師姐,陳隊他……他是不是懷疑我是內(nèi)鬼?我……”

“聽著,小雨,”林溪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現(xiàn)在立刻離開警局,回家。關(guān)好門,誰叫都別開。保持手機暢通。其他的,交給我。”

掛斷電話,林溪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張燒毀的全家福復(fù)印件上,指尖劃過父親位置那焦黑不規(guī)則的邊緣。陳國棟撕毀案卷的痕跡……兇手刻意保留的燒痕……這絕非巧合!

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太急帶倒了腳邊一個空油漆桶,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灰塵在光柱中瘋狂舞動。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已徹底暗沉下來。城市的霓虹燈光透過破舊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幾道變幻莫測、光怪陸離的色塊。

林溪攥緊了手中那只冰冷的、褪色的舞鞋。鞋尖的焦痕硌著掌心,像一枚恥辱的烙印,也像一把鑰匙。

陳國棟辦公室里的秘密,兇手刻意留下的“燒痕”密碼,還有母親這雙在痛苦中給予她奇異平靜的舞鞋……所有線索,都指向那個被刻意焚毀、試圖掩埋的過去。

風(fēng)從破窗的縫隙灌入,吹動散落在地上的舊報紙,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如同亡靈的低語。林溪站在昏暗的雜物間中央,右手緊握著母親的舞鞋,細微的震顫如同永不熄滅的引擎在她體內(nèi)低鳴。

深淵的迷霧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而縫隙后,是更加猙獰的烈焰。她必須回去,回到風(fēng)暴的中心。陳國棟的辦公室,那里藏著第一塊未被焚盡的殘片。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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