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雖好，但補給也很重要。

尤其是在這種鬼地方，任何一點物資都可能成為決定生死的關鍵。莉莉絲冒著生命危險傳遞出來的情報，薩厄爾不可能置之不理。

薩厄爾站在懸崖邊，看著下方那兩撥朝著密林深處追去的人馬，迅速做出了決斷。

他將一部分魔力從體內分離出來，在身旁凝聚成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這個分身沒有任何魔力波動，只是一個純粹的用于執行簡單指令的軀殼。

薩厄爾在心里稱呼它為“無魔機”。

“去那個山洞。”他對著分身下達了指令，“探明里面的情況，只偵查，不接觸，不戰斗。”

“無魔機”木然地點了點頭，轉身，邁開腳步，朝著莉莉絲之前用反光提示過的、被藤蔓覆蓋的山壁洞口走去。

而薩厄爾的本體，則化作一道金影，全速追向了莉莉絲和那兩撥追兵消失的方向。

……

叢林中，莉莉絲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她本就大傷未愈，之前與精靈和恐爪龍的戰斗又消耗了她大量的體力與魔力。此刻，身后那兩個人類頂尖強者的氣息如同附骨之疽，越來越近。

腿上的傷口又裂開了，每跑一步都帶來一陣刺痛。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速度在變慢。

“魅魔！你跑不掉了！”瓦勒留斯那粗獷的吼聲在林間回蕩，震得樹葉簌簌作響。

莉莉絲咬著牙，沒有回頭。她知道，一旦停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她不能被抓住，更不能讓陛下因為自己而暴露。

她拼盡最后的氣力，猛地向前竄出，沖進了一片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

然而，她的去路被堵死了。

瓦勒留斯那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座鐵塔，擋在了她的正前方，巨大的戰錘扛在肩上，圣光流轉，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可惡笑容。

而在她的另一側，烏瑟爾也帶著幾名跟班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一絲不茍的白袍，臉上掛著他標志性的、令人不舒服的微笑。

莉莉絲停下腳步，背靠著一棵巨樹，胸口劇烈地起伏。她握緊了手中的長鞭，眼神警惕地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現在，沒地方跑了，小惡魔。”瓦勒留斯將戰錘重重地頓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乖乖束手就擒，我還能讓你死得痛快點。”

“瓦勒留斯，何必如此粗魯。”烏瑟爾微笑著搖了搖頭，看向莉莉絲，“這位小姐，我們并無惡意。只要你愿意配合，把你的好魔王薩厄爾給引出來，我們會代表光明，寬恕你。”

莉莉絲看著這兩個一唱一和的家伙，突然笑了。她笑得有些喘，卻充滿了不屑。

“我不。”

就在瓦勒留斯眉毛一豎，即將發作的時候，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在空地中響起。

那聲音粗獷、洪亮，充滿了不耐煩，聽起來和瓦勒留斯本人一模一樣。

“烏瑟爾你個老神棍！每次都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排場，直接錘死他們不就完了？磨磨唧唧，是不是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

空地上的氣氛瞬間僵住了。

烏瑟爾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緩緩轉過頭，看向瓦勒留斯，眼神里帶著一絲質問。

“瓦勒留斯，注意你的言辭！”

瓦勒留斯本人則是一臉的懵。他扛著戰錘，嘴巴半張，巨大的腦袋上寫滿了問號。

“我沒說話啊？”

烏瑟爾眉頭一皺，顯然不信。

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這個聲音尖細而陰柔，帶著一股子高高在上的陰陽怪氣，正是烏瑟爾的語調。

“哼，肌肉長滿腦袋的蠢貨，除了用蠻力你還會什么？別以為你在外面反了這里我就要聽你的，這次行動由我全權指揮，你只需要當好一條會叫的狗就行了。”

這下，輪到瓦勒留斯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這輩子最恨別人說他沒腦子。而“狗”這個詞，更是直接點燃了他心中本就對烏瑟爾積壓的不滿。

“烏瑟爾你個老混蛋！你敢罵我是狗？！”

瓦勒留斯一聲爆喝，戰錘上“轟”的一下燃起了憤怒的圣光，那氣勢，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烏瑟爾的腦袋砸進地里。

烏瑟爾也急了，他完全沒想到這個莽夫會突然翻臉，連忙后退一步，大聲辯解：“我不是，我沒有！我什么時候罵過你！”

“我特么親耳聽見的！”瓦勒留斯怒吼道，他本就不是個擅長思考的人，此刻更是認定了是烏瑟爾在羞辱他，“你個陰險的老神棍，當面一套背后……當面好幾套，現在還敢不承認？”

“你這莽夫簡直不可理喻！”烏瑟爾氣得渾身發抖，“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話了？！”

“我兩只耳朵都聽見了！你就是看不起我們的黑甲騎士團！”

“我看不起的是你這沒腦子的蠢貨！”

“你再罵一句？！”

“蠢貨！蠢貨！蠢貨！”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嗓門一個比一個大，徹底把此行的主要目標——莉莉絲——忘在了腦后。他們帶來的手下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拉架，還是該先站好隊。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躲在不遠處一棵大樹樹冠里的薩厄爾，看著這一幕，差點笑出聲。

面對兩個頂尖人類王國高手，他選擇不直接出手，免得浪費到魔力和情緒儲備。

而且這幫人都不知道——魔城有善口技者。

他憋著笑，繼續模仿著兩人，給這場鬧劇添柴加火。

而一旁的莉莉絲，在最初的錯愕之后，立刻明白了發生了什么。她看了一眼那兩個吵得面紅耳赤、就差動手互毆的教廷高層，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然后悄無聲息地、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她退到樹后，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溜。

當瓦勒留斯和烏瑟爾終于在手下的勸說下，暫時停止了這場毫無意義的爭吵，喘著粗氣互相瞪視時，他們才猛然發現。

那個魅魔秘書，不見了。

剛才趁著他們吵架的功夫，人早就溜之大吉了！

“該死！”

兩人異口同聲地罵了一句，然后又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

“你才該死！”

……

薩厄爾見曲線救“秘”成功，也就不再玩了。

他從樹上一躍而下，循著莉莉絲留下的微弱氣息追了上去。

沒過多久，他在一條小溪邊找到了她。

莉莉絲正靠坐在一塊石頭上，處理著腿上的傷口，她的臉色蒼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看起來虛弱到了極點。

“莉莉絲！”

聽到這個聲音，莉莉絲的身體猛地一顫。她抬起頭，看到薩厄爾正快步向她走來，那雙總是帶著驚喜和的眼睛里，此刻滿是無法掩飾的疲憊和安心。

時隔很久，終于又再正面相見了。

“陛下！”

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行禮，雙腿卻一陣發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別動。”

薩厄爾一個箭步上前，及時扶住了她。

“我來了。”

他扶著莉莉絲，讓她重新靠著石頭坐好。

“嗯。”莉莉絲低聲回應，眼眶有些發熱。

莉莉絲蒼白的臉和撕裂的裙擺，薩厄爾風塵仆仆的樣子和眼中的關切。

千言萬語，最終都化作了此刻林間的寂靜。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