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的水泥地被夕陽烤得發僵，27名新兵列成三排，脊梁骨沒一個能挺得筆直。隊列里有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也有三十五六的沉穩漢子，褲腳沾著灰，帽檐歪著角，活像剛從田埂里撈出來的。

“都給我把脖子挺直了！”

陳默的聲音像鐵塊砸在鐵板上，脆生生的響。他大步跨到隊伍正前方，作訓服的領口扣得嚴嚴實實，喉結滾動時，能看見鎖骨處一道淺疤——那是一等功勛章的底色。

“陳默，總教官?！彼凵駫哌^隊列，沒帶半點溫度，“從今天起，你們的命歸我管。特事局的規矩就一條：我說一，你們別想二。”

站在趙成風斜前方的張強嗤了聲，這人三十出頭，胳膊比常人粗一圈，檔案上標著“力量強化”?！敖坦伲凼莵砭氄姹臼碌?，不是來站木頭樁子的?！彼らT粗，震得周圍人耳朵嗡嗡響，“有能耐咱比劃比劃，別在這兒耍嘴皮子?！?

陳默沒動怒，只偏頭瞥了眼旁邊的訓練架——那是根嵌在水泥地里的實心鋼柱，碗口粗，頂端焊著攀爬釘。他突然抬臂，手肘對著鋼柱猛砸過去，“哐當”一聲悶響，鋼柱竟從根部彎成了九十度，斷口處的鐵屑簌簌往下掉。

“這叫能耐?！标惸α怂Ω觳玻Z氣平得像冰，“你那點力氣，夠給我提鞋嗎？”

張強的臉瞬間紫漲，嘴張了半天，愣是沒吐出一個字。隊列里的窸窣聲戛然而止，連呼吸都放輕了，只有風刮過訓練架的“嗚嗚”聲，像被嚇住的嗚咽。

“林小滿，副總教官。”陳默側身，指了指身后的女軍官。林小滿上前一步，軍靴踩在地上沒半點聲響，眼神比陳默更冷，掃過人群時像在清點待處理的傷員。

“負責你們的醫療訓練。”她開口，每個字都像從冰窖里撈出來的，“戰場急救、創傷縫合、能力過載急救，這些是保命的本事。學不會，死在訓練場別指望我救?！?

陳默接過話頭，語氣硬得能硌掉牙：“你們進的是特事局，管的是常人管不了的爛攤子。山?；夭皇怯螛穲?，是篩子——不合格的，趁早滾蛋?！?

“訓練科目：近身格斗，每天兩小時，必須練到能徒手奪下匕首，三十秒內制服對手；射擊，手槍、步槍、狙擊槍，三個月后考核，低于九十環直接淘汰；野外生存，帶三天補給在無人區待滿九天，不合格的大自然會替我淘汰你們。”

他每說一句，隊列里的人就縮一下脖子。那個能操控電流的年輕人，手指神經質地抽搐，電得褲兜里的鑰匙串“滋滋”響。

“別以為有異能就了不起?！标惸哪抗庀皴F子，扎在每個人臉上，“子彈不認異能，敵人更不會跟你講規矩。特種兵要練的，你們一樣不能少，還得加倍練。”

“特事局專屬科目：能力運用，每天四小時，練到閉眼能穩控輸出，還得學會跟隊友的異能搭伙；外骨骼盔甲操作，下周開始接觸初代盔甲，學不會的，直接發配去守倉庫?！?

林小滿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手術刀：“每天訓練結束，必須到醫療站報到。能力使用過度的、帶傷硬撐的，一經發現，直接記大過。別指望我的治療能力能給你們當靠山，我救的是戰士，不是廢物。”

陳默抬腕看表，金屬表帶反光刺目：“現在是下午五點十七分。給你們五分鐘，想滾的，到林教官那兒登個記，車就在門口等著?！?

沒人動。那個能預見短時間危險的中年男人，眉頭擰成疙瘩，指尖在褲縫上掐出紅??；張強低著頭，脖頸上的青筋還在跳，卻再沒敢抬眼皮。

“沒人滾？”陳默扯了扯嘴角，那表情算不上笑，更像嘲諷，“全體都有，向右轉！目標訓練場東側，開始適應性體能訓練——五公里負重跑，現在就動！”

“是！”27聲應答稀稀拉拉，卻透著股被逼出來的狠勁。

趙成風轉身時，瞥見陳默和林小滿并肩站在原地，兩人沒說話，卻像一堵密不透風的墻。夕陽把他們的影子疊在一起，又黑又沉，壓得人不敢喘氣。

跑到第三圈時，趙成風聽見身后有人喘著粗氣說：“剛才那鋼柱……真能一拳砸彎？”另一個人接話：“沒看見斷口嗎？那可是實心的……”

風灌進喉嚨，帶著血腥味。趙成風攥緊拳頭，掌心的銀杏果硌得生疼——他突然懂了，這兒的“嚴肅”，不是裝出來的，是真能篩掉人命的。

五公里負重跑的終點線像道救命符，趙成風幾乎是摔過線的，肺里像塞了團火，呼哧呼哧喘得停不下來。他癱坐在地上，看著其他人也一個個歪倒，張強最狼狽，一手撐地一手揉著膝蓋，嘴里罵罵咧咧：“這狗日的陳默，故意整人呢！”

“知足吧，”李想挨著他坐下，穿墻時蹭到的墻灰還在褲腿上，“沒讓你跟那鋼柱較勁就不錯了。”

王磊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抬手召來訓練場邊的灑水器，幾道細水柱精準地澆在眾人臉上，涼意激得趙成風打了個哆嗦。“省著點用，”他低聲說，“林教官說能力濫用容易脫水?！?

回到302宿舍時，每個人的作訓服都能擰出水。趙成風剛解開鞋帶，就聽見走廊里傳來哨聲——短促，尖銳，是緊急集合的信號。他手忙腳亂地穿鞋，手指抖得系不上鞋帶，李想干脆穿墻從窗戶跳了出去，臨走前喊：“我去占個好位置！”

樓下空地上，陳默背著手站在探照燈下，林小滿抱著醫療箱站在他身側，箱角的金屬在光下閃著冷光?！翱磥砟銈冞€沒累透?！标惸穆曇舯壬诼曔€扎耳朵，“加練半小時格斗基礎，兩兩一組，誰先倒下誰再加跑三公里?！?

趙成風被分到跟張強一組。張強揮拳過來時帶著風聲，趙成風仗著靈活往后躲，卻被對方一把抓住胳膊?！靶∽油δ苘f啊，”張強咧嘴笑，露出兩排白牙，“跟你那飛行本事一樣滑頭?！彼稚蠜]使勁，卻故意把趙成風往地上帶，趙成風趁機擰身掙脫，抬腳掃向他腳踝，張強“哎喲”一聲單膝跪地，隨即哈哈大笑：“行啊，有點東西！”

林小滿突然吹了聲哨：“張強，手腕發力不對，容易拉傷。趙成風，下盤不穩，再練三個月也別想制服人?！彼曇舨淮?，卻精準點出兩人的破綻，張強摸著手腕愣住了，趙成風也紅了臉，悄悄調整了站姿。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哨聲就把人從夢里拽了出來。五公里越野跑變成了負重越野，背包里塞了塊二十斤的鉛板。趙成風跑在中間，聽見身后傳來“咔嚓”聲，回頭看見孫明正彎腰撿石塊——他聽覺太靈敏，昨晚沒睡好，此刻腳步虛浮，被石塊絆倒在路邊。

“起來！”陳默的聲音從隊伍前頭傳來，“特事局的人沒有扶的規矩，自己爬起來跟上！”

孫明咬著牙剛站起，林小滿已經蹲在他身邊，指尖按住他擦傷的膝蓋。傷口愈合的癢意順著腿骨往上竄，孫明愣了愣，想說謝謝，卻被林小滿瞪了回去：“謝什么？這是任務。掉隊一次，罰抄《特事局守則》一百遍?！?

上午的射擊訓練在靶場。陳默抱著步槍站在靶子前，“砰”的一聲槍響，五十米外的靶心多了個洞?！坝涀?，”他把槍扔給趙成風，“能力是輔助，槍才是你們的第二心臟。脫靶一次，加練一百發。”

趙成風端著槍，后坐力震得肩膀發麻，前三發全打在了靶邊。陳默在他身后冷笑：“飛行時手不抖，握槍就抖？再歪點，能打中自己的腳指甲蓋。”

旁邊的周彤突然抬手，槍口瞬間覆上層白霜。“低溫能穩彈道，”她面無表情地扣動扳機，子彈正中靶心，“但會加速槍管磨損，利弊自己算?！壁w成風學著她的樣子運氣，指尖泛起涼意時扣扳機，果然準了些。

第三天練近身格斗。陳默親自示范，一個擒拿就把張強按在了地上，胳膊擰得像麻花?！坝涀。彼ドw頂著張強后背，“力量大沒用，得用巧勁。下次再敢跟我叫板，就不是擰胳膊這么簡單了?！?

張強疼得臉發白，嘴里卻不服軟：“有本事別用技巧，硬碰硬！”

“蠢貨。”陳默松開手，“戰場上敵人不會跟你講規矩?！?

下午的能力協同訓練倒多了點趣味。李想穿墻去摸“敵方”陣地的旗幟，趙成風飛著給他放哨，王磊用水柱在地面畫出安全路線。眼看李想就要拿到旗幟，突然被“敵方”的電流擊中，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林小滿立刻沖過去，手掌按在他胸口，綠光閃過，李想的臉色慢慢緩過來。

“能力對抗時別逞強，”她收回手，語氣依舊冷，“電流過載會燒壞神經，再晚半分鐘，你這穿墻的本事就廢了?！?

第四天接觸外骨骼盔甲。倉庫里的初代盔甲像尊鐵疙瘩，兩米高，裝甲板上還留著彈痕。陳默穿上初代外骨骼盔甲，關節處的液壓桿“嘶嘶”響，他抬手一拳砸在測力器上，顯示屏跳成了最大值——1000kN。“這是初代，”他聲音透過頭盔傳出來，悶悶的，“下周學操作，誰跟不上，直接去守倉庫?！?

趙成風試著抬腿踩進裝甲靴，金屬靴筒突然收緊，把他牢牢固定住。“別怕，”林小滿在旁邊調試控制面板，“神經接駁時會有點麻，像螞蟻爬，忍過去就好。”

剛站穩，盔甲突然往前傾，趙成風手忙腳亂想平衡，卻差點摔個跟頭。張強在旁邊笑：“飛人也有栽跟頭的時候？”話沒說完，他自己的盔甲突然爆發出一股巨力，把他彈出去撞在墻上，林小滿皺眉：“力量強化者對接盔甲要調功率，逞能只會傷著自己?！?

第五天的暴雨是帶著警告來的。凌晨三點，基地的紅色預警燈在宿舍樓道里閃得刺眼，緊接著，緊急集合哨聲像被水泡過，悶沉卻穿透力極強。趙成風抓起作訓服往外沖，樓道里的應急燈照著滿地匆忙的腳步，李想穿墻時沒算準距離，腦袋直接撞在走廊的鋼柱上，捂著額頭罵：“這雨下得邪乎，連墻都在晃！”

訓練場早已成了海洋。暴雨像無數根白針，扎在硬化路面上，濺起的水花沒過腳踝。陳默站在指揮臺旁，身邊多了十位穿著同款作訓服的軍官，肩章上的標識各不相同?！敖榻B下，”陳默的聲音透過雨幕砸過來，“總部派來的專項教官團隊，接下來一周，他們負責你們的分項強化?！?

他側身讓出位置，十位教官向前一步，雨水順著他們的帽檐往下淌，像十道移動的水簾?！拔沂氰F教官，負責水中格斗?！弊钭髠鹊膲褲h往前半步，拳頭在水里一砸，竟拍出半米高的水花，“我的能力——水下力量強化，在水里，我能擰斷鋼筋?！?

“石教官，障礙突破。”旁邊精瘦的軍官指了指操場邊緣突然升起的金屬網，“能力是地形適應，別指望在任何環境下躲得掉我的障礙?！痹捯魟偮?，那些金屬網就在暴雨里扭曲變形，織成了錯綜復雜的迷宮。

“雷教官，射擊?！钡谌唤坦倥e起步槍，在暴雨中連開三槍，百米外的移動靶心同時炸開，“能力：環境適應性射擊強化，風、雨、霧，在我這兒都是擺設。”

“葉教官，醫療。”唯一的女教官往前一步，手里的急救箱在雨里泛著冷光，“能力：水環境創傷急救，別指望在水里受傷能輕松活命?！?

“水教官，偵查?！边@位教官話音剛落，整個人就沒入水中，只剩個帽檐露在外面，“能力：水下隱匿，你們的任何小動作，在水里都瞞不過我。”

“甲教官，外骨骼盔甲。”他拍了拍身邊的初代盔甲，盔甲在雨里啟動，關節處的防水罩“咔嗒”扣緊，“能力：盔甲水環境適配，下周你們就得穿著這鐵殼子在水里打滾。”

“爆教官，工程爆破。”他手里轉著枚訓練手雷，在水里劃出圈漣漪，“能力：水下定向爆破，別以為水是安全的，我能讓你們腳下的硬化路面變成篩子。”

“訊教官，通信。”他舉著個對講機，在暴雨里按下按鈕，清晰的電流聲傳遍操場，“能力：強干擾環境通信，斷了聯系，你們就是待宰的羔羊。”

“心教官，心理?！边@位教官眼神平和，卻讓人莫名發怵，“能力：極端環境心理誘導，別讓恐懼比暴雨先壓垮你們。”

“云教官，戰術統籌?！弊詈筮@位教官抬手示意，操場中央突然升起十個浮臺，“能力：動態戰術規劃，接下來的訓練，你們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計里。”

陳默往前一步，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往下滴：“從現在起，排水系統關閉，操場積水保持在膝蓋深。今天的科目：水中格斗、障礙穿越、暴雨射擊，一個都別想逃?！?

水中格斗訓練在操場中央的浮臺上進行。鐵教官站在水里，像座鐵塔：“在水里，腿法會被緩沖，拳頭才是王道。趙成風，出列。”

趙成風跳進水里，膝蓋深的積水讓他重心不穩。鐵教官突然出拳，水花劈面而來，趙成風下意識往上飛，卻被鐵教官一把拽住腳踝拖進水里：“在我這兒不準飛！水里的敵人不會給你升空的機會！”

他在水里被鐵教官摔得七葷八素，嗆了好幾口雨水?！坝涀?，”鐵教官把他拉起來，“水是阻力也是掩護，學會借水流發力，而不是跟它較勁。”

障礙穿越區，石教官正盯著李想穿墻?！皠e以為穿墻就沒事，”石教官突然抬手，金屬網瞬間收縮，李想剛穿到一半，就被卡在網眼里，“這網帶電，下次再敢直穿，讓你嘗嘗觸電的滋味?！彼噶酥妇W下的積水，“從水里繞過去，障礙永遠不止一面?！?

張強在障礙網里鉆得滿頭大汗，他的力量在水里施展不開，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皬姼?，往左邊！”王磊在水里喊，他正用水流在網眼間畫出路線，“那里的網格密度小，我能幫你撐開點！”

射擊靶場的暴雨更大了，雨水打在槍身上噼啪作響。雷教官拎著趙鵬的后領，把他拽到靶前：“槍身穩不住？給我把槍插進水里練舉槍！什么時候能在浪里穩住準星，什么時候再開槍！”趙鵬的手抖得厲害，雷教官突然朝他腳邊的水面開了一槍，水花濺了他一臉：“怕了？敵人的子彈可不會等你不怕！”

趙成風剛從格斗區爬出來，就被水教官拽進了更深的積水區?！皞刹椴皇亲屇泔w在天上看，”水教官突然沉入水中，幾秒后從趙成風身后冒出來，手里還攥著他掉在水里的身份牌，“在水里，水流的震動比眼睛更可靠?！彼焉矸菖迫踊厝ィ艾F在，從這片水域找出我藏的三個信號器，限時十分鐘?！?

暴雨越下越急，訓練場的積水已經沒到大腿了。林小滿和葉教官蹲在醫療點的遮陽棚下，給被鐵絲網劃破胳膊的李想包扎?！笆坦俚木W有倒刺，”葉教官用碘伏棉擦著傷口，動作比林小滿更利落，“下次穿之前，先用手摸清楚結構，別硬闖。”

李想疼得齜牙咧嘴：“葉教官，你這手速比我穿墻還快?！比~教官沒笑，只是把紗布纏得更緊：“在水里，傷口愈合慢三倍，學會保護自己，比什么都強?！?

傍晚九點，訓練終于暫停。27名新兵癱在水里，作訓服濕透了貼在身上，像層沉重的殼。陳默站在指揮臺上，看著水里東倒西歪的人影：“記住今天的滋味。”他指了指十位教官，“他們每個人都在特事局的生死任務里滾過，你們現在受的，不及他們當年的十分之一?！?

鐵教官突然吹了聲哨：“都起來！誰先爬回宿舍，誰能多喝碗姜湯！”

這話像道命令，水里的人影突然動了。趙成風拽著張強的胳膊站起來，王磊用水流在他們身前推開阻力，李想穿墻抄近路，卻被石教官扔過來的訓練彈嚇了回去——那彈在水里炸開，濺起的水花帶著股辣椒味。

“作弊的，罰繞操場游三圈！”石教官的吼聲裹在雨里，李想吐了吐舌頭，乖乖從水里往宿舍挪。

趙成風路過指揮臺時，瞥見陳默正和云教官說話。“這批新兵底子還行，”云教官的聲音很輕，“就是太依賴能力，不懂借勢?！标惸瑳]說話，只是往林小滿的方向看了眼——她正蹲在水里，給抽筋的孫明按腿，葉教官站在她身邊，遞過去一管損傷治療噴霧。

回到宿舍，趙成風脫作訓服時，發現褲兜里的銀杏果還在，硬殼被水泡得發脹，卻沒壞。他把果子放在窗臺上，看著外面白茫茫的雨幕，突然懂了陳默的意思——這些教官，就像這暴雨里的硬石頭，不僅要磨掉他們的嬌氣，還要教會他們，怎么在最糟的環境里，把每一分力氣都用在該用的地方。

走廊里傳來甲教官的吼聲：“明天早上五點，外骨骼盔甲倉庫門口集合，誰遲到，就穿著盔甲在水里站到天黑！”

成風打了個哆嗦，趕緊擰干作訓服——他知道，這地獄般的一周，才剛剛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