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勇平侯府的侯夫人，想必這位小姐就是勇平侯府的三小姐。”似乎看出姜容瑯的疑惑，王氏道。

“娘，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然已經和崔大公子定了親，我就是崔家人了。”三小姐大聲道。

“可他已經死了！”侯夫人似乎想要喊醒她的女兒。

崔夫人神色驟然陰沉下來，漸漸斂起哭態，這母女二人怎的再三提及大兒子的死訊？

這不是往自己心窩扎刀子嗎？

“就是因為他死了，我才更要替他盡孝啊。”

母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周邊人看足了熱鬧。

“要不說這崔大公子有魅力，人都沒了，還有人想著，念著。”

“人活一世，但行己意罷了。”崔夫人用袖子抹了抹眼角道。

“惺惺作態！”姜容瑯身邊的姑娘輕聲道。

姜容瑯詫異地看去，那姑娘瞬間臉漲地通紅，道：“本，本來就是嘛。”她攪了攪手指，“我是裴家三房長女，我叫裴錦搖，字凌云。”

“我是寧王府的姜容瑯，字瑤仙。”姜容瑯和她互相交換姓名時，沒有遮掩自己的本名，反正裴家人遲早都會知道，況且，她可不打算頂著姜容珠的名字活。

裴錦搖瞪大雙眼，這，這，五哥的妻子不該是叫姜容珠嗎？

裴隱在是長房次子，可在這一輩的男丁中排五。

裴家與寧王不算交好，小輩們也未曾一道玩過，加上姜容珠身體嬌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外界很少有人見過她。姜容瑯亦被王妃拘著，鮮少露面。

裴隱躺在板子上，垂閉著的睫毛顫了顫，嘴角勾出一個詭異的笑，一個隱秘的心思在他心中劃過。

看著目瞪口呆的裴錦搖，姜容瑯提了提懷中的小嬰兒。這小團子，已經哭睡著了。

“我來吧。”裴錦搖大夢初醒般說道，伸手抱過孩子。

那邊，侯夫人已經被氣走了。臨走前，她道：“逆女，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三小姐不應她。

“人都全了，走。”押送的官差看了一眼天空，高聲道。

裴家流放的主子不少。

裴府男丁，有裴家二叔，三叔。長房次子，裴隱，長孫裴澄，次孫裴渡。二房長子裴阡，次子裴陌，三房獨子裴陵。

女眷也不少，長房包括姜容瑯在內，還有小團子。二房夫人王氏王亭雲，妾室錢氏，長女裴錦挽，次女裴錦扶，長媳魏氏，次媳方氏。三房夫人毛氏，長女裴錦搖，兒媳孫氏。

姜容瑯雖說是來流放，但畢竟是宗室，也沒犯什么錯。姜容瑯打點了一番，弄來了一輛馬車。

裴渡和小嬰兒年紀小，跟姜容瑯一起坐馬車。

上車前，裴澄拉住裴渡，小聲叮囑了些什么。

應當是叫他看好妹妹吧，姜容瑯心想。

裴家男人輪流抬著裴隱趕路，裴澄走在他的擔架旁。

侯府小姐不在流放名單內，她帶著十幾個家奴，找人駕著馬車晃悠悠地跟著流放隊伍。

一行人就這樣啟程了。

……

京城，寧王府內。

寧王妃頂著豬頭般的臉在明珠閣照顧了姜容珠一宿。

請了不少名醫，甚至連御醫都請動了，只得到一個結果，愛女的腿斷了，再也站不起來了。

寧王妃那叫一個恨啊。

要是姜容瑯早點應下來，珠兒也不會以死相逼。

這個小瘋子，竟然敢逼迫自己下跪，將王爺和自己羞辱至此。

想到這兒，她問身邊的李嬤嬤道：“孫嬤嬤回來了嗎？”

“回王妃，未曾。”李嬤嬤畢恭畢敬道。

“姜容瑯可曾走？”

“走了，管家親自送去的。”

“蹊蹺。”寧王妃撫了撫鬢角道。

走到竹青院門口，一個四四方方，做工精致的匣子擺在正中間，寧王妃立刻停住了腳步。

這匣子出現在院門口，實在是詭異得很，寧王妃并非什么良善之人，做的虧心事不少，她回想往事，心里直發毛。

尤其是昨夜的事，孫嬤嬤還未回來，怕是兇多吉少了。

“你，去打開看看。”她指著旁邊的家丁道。

“是……是。”家丁壯著膽子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

家丁打開，鼻尖直冒汗，這，這兩個東西怎么越看，越像是個耳朵啊？

“回王妃，這……這是一對耳朵。”家丁往前舉起匣子，躬身道。

寧王妃顫顫巍巍地扶住李嬤嬤，伸長脖子看去。

“啊！”寧王妃向后倒去，“是那個賤人，一定是她。”她咬牙切齒道，“她人呢？管家呢，讓他來見我。”

管家得知消息后，抹了抹額上的汗，心道：是了，側妃去哪兒了？從后半夜到現在，都沒見到她。就說自己忘了些什么，怎么偏偏忘了這么個人啊！

管家跺跺腳，面如菜色地去找寧王妃請罪。

蒼勁院內，寧王已經醒了，看到匣子，他氣得掀翻了書桌。

“蕭笙凝！”寧王很肯定是她，曾經蕭家人喜歡在戰場上割下敵人的耳朵計數，蕭笙凝不可能不知道。

這個女人，一身反骨，生出的女兒，也是個瘋子。

寧王覺得自己很愛蕭笙凝，準確來說是曾經，愛到即使廢了她的武功，親自督斬了她的族人也要和她在一起。兩人糾纏多年，寧王始終不愿意放她離開。

十余載過去，寧王有了新歡，二人之間只剩下濃稠的恨。

“側妃呢？”

無人回答。

寧王正要無能狂怒，“王爺，不好了，院里的東西被偷了。”打掃寧王私庫的老丁連滾帶爬地跑進來稟報。

“什么？小聲些，別讓王妃聽見。”寧王坐不住了，“快帶我去看看。”走了兩步，又回來道，“不行，還是晚上去。”

……

日頭正盛，姜容瑯懷中的小嬰兒醒了，她砸吧砸吧嘴，小聲啜泣。

嬰兒細弱的哭聲像貓爪撓著人心。

“妹妹，妹妹。”小裴渡蜷縮在馬車一角，奶聲奶氣地喚著，卻又不敢上前。

“來，過來。”姜容瑯朝他招招手。

小裴渡搖搖頭：“臟，臟，不碰。”

他身上還穿著下獄前的衣物，灰蒙蒙的，臉上也有些發黃，小小的臉蛋襯得眼睛大大的，拘謹得很。

霧氣充斥著姜容瑯的眼眶，她的心一下子變得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