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榮律師事務所傷害事件發生后的第三天，是星期天，但是刑偵隊的警官們并沒有休息，依然在隊里忙著各式各樣的案子。

一大早，負責外圍調查的警員王剛給陳國勇帶來了一個消息：“陳隊，我們了解到，這個張慧和謝非保持婚外情人關系至少已經有七到八年的時間了，三年前，張慧的丈夫在去單位上班的路上，在交通車上突發疾病死亡，在他父母的申請下做了尸檢，結果是氰化物中毒，當時市局就立案了，結果調查了一圈下來，也沒有發現他是怎么中毒的，更不用說找到兇手了，所以就以意外死亡結案了?！?

“嗯——，”陳國勇思索了幾分鐘，“當時張慧和謝非已經開始不正當關系了吧？有沒有調查他們兩個？”

“有的，當時他們兩個還被列為了重點調查對象。”王剛打開筆記本，看了看，接著說，“雖然死者似乎是知道張慧和謝非的婚外情的，但是謝非和死者根本沒有任何交集，而且案發時，張慧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回家，所以根本沒有下毒的時間，所以最后辦案人員認為他應該是誤食或者誤吸了有毒物質導致的死亡，才以意外死亡結案的。還有，”王剛補充道，“張慧因為丈夫的死亡得到了大概三百多萬的工亡賠償金和意外保險金，然后她賣掉了之前和丈夫的房子，購買了現在的這套房，之后的大部分時間，謝非都是和她一起住在這所房子里。”

陳國勇陷入了沉思，多年的刑偵經驗以及直覺告訴他，三年前張慧丈夫的死亡應該另有隱情，并且和現在這個案子一定有牽扯。不過，之前的案子并不是他經辦的，并且已經結案，所以還是先把目前這個案子解決了再說。其實這個案子并不難，兇手當場就被帶走，受害者只是重傷并未死亡，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完善案件資料，調查兇手是激情行兇還是有預謀，被害人有無過錯等等問題，就可以向檢察院提交起訴意見書了。

“走吧，咱們今天去走訪一下謝非和張慧的家人，看看他們怎么說。”陳國勇叫上李艷一起出了門。

兩人首先來到位于東郊七橋村張慧的父母家。七橋村離市區只有十來公里，是張啟榮的老家，他退休以后就回到了這里，把家里兩層樓的老房子翻修以后，加了個院子，老兩口平日里就在院子里種種花，養養鳥，孩子們周末和節假日就過來和老兩口聚一聚，有時候他們也會去城里兒子或者女兒家小住兩天。

張啟榮面色凝重地接待了兩名警員，帶著他們穿過門前的院子，把他們請進了一樓的客廳里坐下。

“小陳，小李，你們知道的，小慧是不會無緣無故傷人的，”陳玉芬端過來兩杯茶放在兩人面前的茶幾上，她眼圈紅紅的，一看就知道剛剛哭過，“你們一定要好好調查一下，一定是謝非太過分了，小慧才會失手傷到他的！”

“你放心吧陳阿姨，我們一定會認真調查，不會偏私任何一方的?！崩钇G先扶著陳玉芬坐下，然后再自己坐下打開記錄本，“我們今天過來，主要是想向你們了解一下，張慧和謝非平時的關系如何——不知道你們清不清楚？”

“要說我們不曉是他們兩個的關系呢，那是假的?！睆垎s嘆了嘆氣，慢慢地說，“其實小慧和謝非很早之前就認識了，那個時候小慧剛中專畢業，才參加工作沒多久，小謝也是中專畢業，也沒個正式工作，我們作父母的，都不希望兒女吃苦，所以趁著他們兩個還沒怎么發展感情，我們就托人給小慧介紹了對象，后來小慧就結婚了，生了小孩以后，小慧就辭職在家帶孩子，兩個人應該就不怎么聯系了。一直到大概十年前吧，謝非和他哥謝寧，還有洪照一起設立了新的律師事務所，也就是現在的匯榮律師事務所，他們當時就來找到小慧，想請她去做行政主管兼財務，小慧就去了。慢慢地，我們就發現，小慧和周延斌——也就是我女婿，兩個人基本上不會一起回家了，我也時不時聽到以前的老同事或者法院、律師界的朋友跟我說，常常看到小慧和謝非在一起，兩個人出又入對的，像夫妻一樣，我們也勸過小慧，叫她注意影響，畢竟他們兩個人都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人，被人這樣說三道四不好。但是那個孩子，一開始是不承認她和謝非有什么關系，后來，也就是周延斌去世以后，她也就不再隱瞞和謝非的關系了，她還一再跟我們保證，說謝非答應了她，等兒子上了大學以后就離婚，然后和她結婚！我們，還有她弟弟張果都跟她說過，男人的這種話是不可信的，但是她不聽呀，我們總不能一天到晚跟著她，管著她，畢竟她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我不止一次跟她說過，謝非是不會為了她離婚的，和她在一起就是利用她，一是利用她可以給他介紹不少的案子和委托人，二來還可以利用她在工作上得到其他的方便！”陳玉芬說著，忍不住又開始流眼淚，“可是那個姑娘跟被謝非下了藥一樣，我們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不但和謝非這樣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可能還把自己的錢都花在謝非身上了——所以，”陳玉芬說著，誠懇望向陳國勇和李艷，“小慧是絕對不會傷害謝非的，除非謝非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或者說了什么過份的話！你們一定要查清楚呀！”

從張慧父母家出來以后，兩人去了謝非家。謝非家位于西城小區，房子在二十樓，大約一百五十平，裝修和家具基本是白色調，給人一種高檔又不失簡潔的感覺。

謝非的妻子陳萍非常平靜地接待了陳國勇和李艷，他們兩人在陳萍的臉上，都看不出對重傷在院的丈夫有絲毫的擔憂，甚至看不到這件事對她的情緒有任何影響。不過，還沒等兩人開口詢問，陳萍就直接表示，她早在五年前就知道了謝非和張慧的婚外情，因為那個時候兒子在讀初中，學習任務重，所以她沒有吵也沒有鬧，甚至問都沒有問過謝非，只是刻意保持與謝非之間的距離而已；三年前，兒子上高中住校以后，謝非開始經常夜不歸宿，甚至到后來，幾乎只有周末和寒暑假兒子回來他才回家住，她依舊都沒說什么，也沒有吵。

李艷忍不住問陳萍，為什么知道丈夫和別的女人這么多年一直保持情人關系，她還能這么淡定，甚至是無所謂。

“沒必要為了那樣的人浪費時間和精力去爭吵，”陳萍冷冰冰地回答，“他要跟誰好，去就是了，我只是不想影響兒子學習，更不想兒子因為我們離婚而受到任何負面的影響，所以我跟謝非說過，如果他要離婚，我馬上簽字，只要孩子撫養權歸我就行，如果他不提離婚，那么等兒子上了大學，適應了大學生活，我會起訴離婚的。”

“謝非愿意和你離婚嗎？”陳國勇問。

“他居然不同意離婚，說什么和張慧在一起只是利用她，他是絕對不會和我離婚的——居然連這種不要臉的話他都說得出來！”陳萍說到這里冷笑了一聲，神情里充滿了鄙視，“我才不會慣著他！上個月送兒子去學?；貋砦揖透f了，叫他沒事別回來，我看著煩，也嫌他臟！既然他不同意離婚，那我就只有起訴離婚了?！?

“那他回來過嗎？”

“回來過一次，不過沒進家，因為我把鎖換了！”陳萍還是很平靜，語氣里透著冷冰冰的感覺，“兒子已經上大學了，我沒什么好顧忌的，沒必要再給他臉吧？！”

“看來張慧的供述應該是真實的，”在回刑偵隊的路上，李艷對陳國勇說，“因為謝非之前承諾過要離婚，然后和她結婚，但現在謝非又不愿意離婚了，所以她們發生了爭吵，然后她就刺傷了謝非。”

“應該是這樣，”陳國勇一邊開車一邊思考著，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就導致張慧對謝非下死手嗎？還是有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他又想起了上午王剛反映的張慧丈夫中毒死亡的那樁舊案，越來越覺得兩個案子之間應該有著某種他現在看不見，也摸不到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