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寧之后，是前一天下午在所里擊到目事件的三名律師依次接受陳國勇和李艷的詢問。

首先是劉梅。今年二十五歲的她三年前大學畢業來到匯榮律師事務所做實習律師，一年后通過考核正式執業。小姑娘涉世未深，看起來瘦小又文靜。事發時，她最先到達現場，而且她的辦公室就在謝非辦公室的隔壁，不管是昨天事發的時候，還是平時，她也是最能清楚地聽到謝非和張慧爭吵的人，所以陳國勇決定把她列為重要證人進行詢問。

登記完身份信息，在《證人權利義務告知書》上簽完名之后，劉梅按照陳國勇的要求，先陳述昨天下午事發時，她聽到、看到的經過。

“昨天中午大概一點半左右的時候，我正在辦公室里午休，隔壁謝非主任的辦公室里，謝非主任和張慧姐他們兩個人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我似乎聽到張慧姐說什么早知道會這樣，當初還不如一個人這樣的話，而且她好像是在邊說邊哭，然后我還聽到謝非主任放低聲音在吼，具體吼什么我也沒聽清楚。他們兩個就這樣一直吵，可能吵了有二三十分鐘的樣子，我突然聽到咚的一聲，感覺好像是有人摔倒了，然后又是幾聲差不多的聲響，我感覺那個聲音好像就是他們兩個人在拉扯打架，我覺得這個動靜很大，所以我就走到門口，想看看大家是不是也注意到了，結果大廳里一個人都沒有——可能大家都沒有聽到吧。然后我就聽到謝非主任辦公室里好像有個人在喘著粗氣，低聲喊著什么，我覺得好像是在喊救命之類的，我有點害怕，就敲了敲他的門，問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但是里面沒有回應，而且呼救聲越來越急促，我確定那就是有人在低聲喊著救命，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只是這樣低吼著喊，而不是大聲喊出來，于是我用手拉了一下門把手，發現門沒有鎖，我就轉動門把手打開推門進去——然后我就看到謝非主任倒在地上，身子斜斜地靠在沙發邊上，一只手捂著脖子，我看到血順著他捂脖子的手往下流，然后好像肚子上也有傷口，也是在流血，而且我還看到他身下的地板上已經有一大片血了。這個時候張慧姐手里拿著刀，站在謝非哥面前，她看了我一眼，但是沒有理我，而是又舉起刀，準備再朝謝非主任刺下去，我被嚇壞了，就叫了起來，然后徐鵬哥和譚俊哥就從他們辦公室那邊沖了過來，徐鵬哥動作快，一下子沖進去拉著張慧姐那只拿刀的手，把她扯摔倒在地上，譚俊哥則趕緊走進去，他脫下外套給謝非主任捂住脖子上的傷口，然后朝我們大聲喊，說血止不住，要趕快打120。這個時候洪主任和謝主任也趕到門口了，洪主任叫我打120，他打了報警電話?！眲⒚返恼Z速不緊不慢，一口氣，詳細了陳述了昨天的經過。

“他們兩個人昨天為什么會發生爭吵你知道嗎？”陳國勇開始補充提問。

“不知道。”劉梅搖了搖頭，“他們兩個最近半年多以來經常發生爭吵，有時候是中午，有時候是下午，我都聽到過很多次了。”

“是什么樣的爭吵，能形容一下嗎？”

“嗯——”劉梅思索著，盡量客觀地描述，“就是張慧姐一邊哭一邊說，有時候說的聲音挺大，哭的聲音也很大，然后謝非主任要么就不說話，要么就壓低聲音吼她，有一次我還聽到謝非主任吼她，叫她滾出他的辦公室，但是張慧姐還是在里面沒有出來。”

“他們兩個除了工作以外還有其他什么關系你知道嗎？”陳國勇繼續問劉梅。

“我不太清楚，”劉梅想了想，補充道，“反正他們兩個每天上班下班都是一起，中午吃飯也是一起吃，還經常關著門在謝非主任的辦公室里——我剛來所里的時候，好長一段時間，都以為他們兩個是夫妻，后來才曉得其實并不是。”

“你覺得他們兩個人怎么樣？”陳國勇想了想，努力使問題更明確、具體，“或者說，你如何評價這兩個人？”

“謝非主任我跟他沒有太多的交流，所以我不清楚，反正他平時就是客客氣氣的，”劉梅想了想，接著說，“張慧姐比較喜歡安排我做一些本來是應該她做的事，比如去司法局領通知和文件，給律協寫新聞簡報什么的，有時候我手邊有事情做不了，或者不能及時完成，她就會生氣——我覺得她不太好相處?！?

“昨天事情發生的時候，你有聽到張慧和謝非說什么嗎？”

“謝非主任受了傷，什么都說不出來，”劉梅回憶著，“但是在急救人員把謝非主任抬走的時候，張慧姐說不準救他，讓他死，他該死；還有謝寧主任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做的時候，她也大聲說她要謝非主任死?！?

劉梅的詢問結束以后，徐鵬和譚俊先后接受了詢問。對于昨天下午事發時的情景，他們兩人的描述和劉梅基本上是一致的。兩人對謝非的評價中規中矩，基本上都是“業務能力強”、“禮貌客氣”等等。這也很好理解，畢竟以后工作中還要和謝非相處，所以不好對他有其他評價。

“我是今年才拿到律師執照的，”徐鵬說，“之前我還在做實習律師的時候，張慧總是把本來應該是她這個行政應該做的工作安排給我做，不是叫我去司法局拿通知，就是寫簡報，去年律協搞業務學習檢查的時候，還叫我補學習筆記。我個人覺得，她仗著和謝非的關系，把自己當成了領導，隨意安排實習律師和年輕律師做事，說實話，我很不喜歡她，特別是公然在所里和謝非搞婚外情——幾乎同進同出，每天中午兩個人關起門在辦公室里——我覺得在單位這樣，真的很不好！”

“我對張姐，也就是張慧，沒什么好評價的，”譚俊的性格跟洪照有點相象，不喜歡在背后議論別人，所以當陳國勇向他問起張慧在所里的人緣和平時工作中的態度時，他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反正我覺得在所里大家都知道她和謝非主任兩個人關系不一般吧。不過我和她沒有太多的交集，因為我并不經常在所里，所以不太清楚大家對她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