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艾爾在茂密的樹叢中飛奔，繞著森林里的一片空地打轉，她看見一個魁梧的身影站在那里，沐浴在從高處樹冠縫隙灑落的陽光中。那人警惕地環顧四周，不知道這位魔劍士藏身何處，而她抓住了這個進攻的機會。

“就是現在！”她猛地出擊，從灌木叢中躍出，同時將手中的劍向前刺去。對手勉強及時轉身，舉起一面巨大的盾牌，擋住了她的攻擊，諾艾爾不由得咬緊了牙關。

那個魁梧的男人猛地將她向后推去，但她順勢翻滾卸力，隨后一個后空翻輕盈地落在泥土地上。就在男人向她沖來時，她將劍橫在身側，做好了準備。魔法能量涌入閃爍的刀刃邊緣，魔力在劍身周圍瘋狂繚繞。

諾艾爾試圖控制它，馴服它，遏制那翻涌的金色靈光。此刻她幾乎無法掌控纏繞在劍上的魔法能量——這本該是她【劈砍】技能的模仿，只是沒有真正使用技能。但現在魔法完全失控了，即便她想斬殺敵人，揮劍時也無法將力量集中于目標。實際上她也無意傷人，只是過多的魔法攻擊會消散在環境中，而非作用于目標。此刻，金色靈光正不斷縮小，魔力持續泄漏到空氣中。

就在她掙扎著控制攻擊時，壯漢已沖到近前。他沉重的腳步聲放緩，舉起塔盾，大吼一聲將寬大的金屬盾牌猛砸向地面。

“【震顫爆破】！”

諾艾爾向后撤退，但還是太慢了，被這波局部地震波及，腳下的地面碎裂開來，強大的沖擊波將她掀飛，塵土和碎石沖天而起，她撞進一叢樹木，翻滾著將它們連根拔起，最后在泥土里停了下來。

她呻吟著抬起頭，隨即愣住了，壯漢站在她面前，短劍對準她的頭部，他緩緩放下武器，搖了搖頭。

加隆微笑著伸出手：“這次表現不錯，差點就擊中我了，不過看來我又贏了。”

“呃，這次差點就贏你了。”諾艾爾在他的攙扶下站起身，“我本來能行的——就差一點……”

當她琢磨著自己的失敗時，加隆瞇了瞇眼睛，過去的一周半她一直請他幫忙訓練，盡管諾艾爾已是 A級冒險者，而加隆只是 B級，但她在對練中一次都沒贏過他。

“雖然很高興能幫你訓練，但我不太明白你為什么不用技能。”他皺起眉，“哪怕只用幾個 50級的新技能，你也能輕松打敗我，難道你還沒選擇職業進階？”

諾艾爾搖搖頭：“選了，之前是【魔法刃師】，現在是【奧術刃師】。”

“我還以為你會迫不及待測試新技能呢。”加隆揚起眉，“為什么等這么久？還非要在戰斗中限制自己？”

她愣了愣低下頭，嘴唇抿成一條細線，如果一個月前換成她處在加隆的位置，也會同樣困惑。

但現在她對一切的認知已經改變，她想起一周半前祁林在阿爾凱斯山講述的經歷，他如何在破碎領域醒來、如何戰斗，在沒有職業沒有世界系統沒有等級和經驗的情況下，只是靠自己變得更強。

“為什么不能不依靠系統變強呢？”當初諾艾爾擊敗泰坦蜈蚣后，祁林曾這樣問她。

“諾艾爾？”加隆湊近看她。

她猛地回過神：“抱歉，你剛說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為什么一直不用技能，如果你不想說，不必勉強。”

“沒什么……”諾艾爾開口，“走吧，回溫德里普城，太陽馬上要落山了，我答應過祁林日落前回去。”

加隆哼了一聲，點點頭：“說得是，祁林肯定在擔心你呢。”

“......我看未必。”

——諾艾爾說得沒錯，不，豈止是沒錯。

祁林何止是不擔心，他根本就沒想起這個金發姑娘。

此刻的祁林正忙著……

“您在做什么？導師。”諾艾爾眨著眼問。

“早說了別這么叫我。”祁林嗤笑一聲，“這不明擺著嗎？我在賣漢堡。”

“漢……堡？”

諾艾爾回頭看向加隆求助，但他只是聳聳肩——顯然也不知道“漢堡”是什么。諾艾爾抿了抿唇，轉向她的導師。

祁林站在集市街邊的一個小木攤后，架起了一口平底鍋，在魔法爐具上烘烤著，這種爐具通常是貴族豪宅里才用的，鍋里正煎著一塊圓形的肉餡餅，紅色的表面漸漸變焦，發出滋滋的聲響。

“準確來說是芝士漢堡。”祁林邊說邊用鍋鏟翻面，在肉餅上放了片芝士，又壓回鍋中，“不過得小心別把肉餅壓碎了。”

“你這些……設備都是哪來的？”諾艾爾茫然地盯著整套攤位問。

“琳琳不讓我用她的廚房，我就自己買了。”祁林翻了個白眼，“魔法爐是從法師公會買的，食材是從街角那個【屠夫】店里買的。”

“這……。”諾艾爾搖搖頭，猶豫著環顧了一下集市街，“你這芝士漢堡……賣給誰啊？”

攤位前空無一人，根本沒人停下來買吃的，路過的人倒是不少，這位置不算差，街道很熱鬧，每分鐘都有幾十個人經過，但沒人愿意駐足留意祁林。

加隆清了清嗓子。

“那我先告辭了。”加隆拍了拍諾艾爾的肩膀說道。他朝街道走去，揮了揮手，“明天同一時間見？”

“好的，謝了。”

于是，原地只剩下兩人，諾艾爾不知該說些什么。

顯然，誰都看得出來芝士漢堡根本賣不出去，祁林只是嘆了口氣，身體向后靠去。

“沒人買是因為這東西太新奇了，不過他們遲早會接受的……吧。”他的語氣聽起來自己都不信，他拿起一個芝士漢堡遞給諾艾爾，“但味道真的不錯，嘗嘗看。”

“我——”諾艾爾想拒絕，又把話咽了回去。

她緩緩點頭，接過了食物，“那我……試試？”

她不確定會嘗到什么味道，面包烤得酥脆，芝士已經融化，看起來確實很誘人，一股香氣飄來，諾艾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她還是沒立刻下口。

這倒不是懷疑祁林的廚藝，諾艾爾以前嘗過導師做的菜，知道他手藝很好。但問題出在肉餅上，諾艾爾盯著那塊肉，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這才是她最擔心的部分，它看起來很奇怪，不像她見過的任何一種肉類，甚至像一團面糊煎熟的樣子。

“怎么了？”祁林好奇地問。

“沒……沒什么。”拼了！諾艾爾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咬向芝士漢堡，甚至已經皺起了眉頭。她咬開面包，牙齒陷入肉餅，準備好迎接滿口怪味，但她突然停住了，眨了眨眼，眼睛越睜越大。

“好好吃！”她一邊嚼一邊說，又咬了一大口，朝導師點點頭，“太好吃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種東西！”

“早跟你說了。”祁林得意地笑了笑。“這食物是從……你懂的吧？”

諾艾爾咽下食物，問道，“你的世……”

“嗯，是的。”祁林回答，“這東西不算健康，但做法簡單，我覺得很快會流行起來。”

諾艾爾咂了咂嘴，迅速吃完了漢堡。“你做這個是為了賺金幣嗎？”

“一部分吧，也是因為無聊。”祁林語氣平淡，“我就是想試試做不同的事，畢竟每天一拳打死怪物也挺無聊的。”

“也是。”諾艾爾咬了咬下唇，“抱歉，我最近一直忙著訓練，沒怎么來找你。”

“升級嗎？”

“不是——我聽你的建議。”

祁林用手指敲了敲下巴：“啊，靠自己變強。”

“但進展不太順利。”諾艾爾撓了撓后腦勺，“雖然我是A級冒險者，但對練時連等級比我低5級的加隆都打不過。”

“這就是你的第一個錯誤。”祁林嗤笑一聲，“你不僅還在用等級衡量實力，也沒逼著自己突破極限。”

“可……”

“如果總是和不想真的傷到你的人切磋，怎么能變強呢？”

諾艾爾答不上來，她不自在地挪動腳步，望向加隆消失的那條熱鬧街道。

“不然我該怎么訓練呢，祁林？”她憂心忡忡地問，“我得習慣不用技能戰斗，如果不依靠【魔法精通】和【強化魔力核心】，我連對抗C級法術都勉強，要是不用技能去打怪物，我會死的。”

“我沒讓你去送死。”祁林一邊把生肉餅放進煎鍋，一邊嗤之以鼻，“我是讓你不管有沒有技能，都要逼自己突破極限，你該問問自己，當初怎么殺死那只泰坦蜈蚣的？”

諾艾爾皺起眉。“我……靠突破極限？”

“不是。”祁林嘆了口氣，搖搖頭，“那是A級威脅吧？你打它的時候還是B級，怎么贏的？”

“我靠智取？”諾艾爾聲音發虛。

祁林隨意翻了個肉餅，朝城市廣場揚了揚下巴。“你還曾獨自和哥琳琳領主正面硬剛過，就算最后輸了那也是值得稱贊的壯舉不是嗎？”

“嗯。”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祁林轉向諾艾爾追問。

諾艾爾答不上來，她就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直到祁林翻起肉餅，利落地放在烤好的面包上。

“你能做到是因為別無選擇。”

諾艾爾盯著導師，滿臉困惑，祁林只是無所謂地揮了揮鍋鏟：

“你要么在那一刻變強，要么就死，你不能等著系統賜給你獲勝所需的力量。正因如此你才做到了原本做不到的事，而恰好你那次打泰坦蜈蚣成功了，而打哥琳琳領主可能沒成功，但這就是突破極限的方式，也是我希望你做的事。”

“我……明白了。”諾艾爾沉思片刻后終于開口。

祁林放下鍋鏟，微笑著指向剛煎好的漢堡：“要是明白了，就幫我拿著這些試吃漢堡去城里轉轉，好吸引點顧客。”

“你是說‘吸引一個顧客’吧？”諾艾爾糾正道。

祁林面無表情地瞪著自己的學徒：“我還在等第一個月的工資呢。”

諾艾爾撓了撓臉頰還是照做了，她捧著試吃的芝士漢堡在城里轉悠，夕陽在地平線落下，把天空染成絢爛的橘紅色。

但直到夜幕降臨，祁林的攤位前依然空無一人，沒有任何人來嘗試這個新奇的芝士漢堡。

不過確實有人來到了溫德里普城找她，只是目的并非祁林所期望的那樣。

......

他就在那兒，賈克斯的目標，他一路跟著他到了溫德里普——路程不算長，卻足夠折騰。本以為最難的是找到他，畢竟他預想中目標會很難尋，但他卻瞬間就鎖定了他。

換作平時，這位被遺棄的弓箭手早該趁機發動攻擊，但此刻他只是困惑地盯著他——看著這個黑發男人……傻站在那里。

即便暮色褪去，街道空無一人，他仍守在那個無人問津的攤位前，又過了一小時他才嘆了口氣，收起攤位離開。

賈克斯全程目睹，徹底懵了。

這……就是我的目標？

他幾乎要懷疑線人搞錯了，要是能找到那個線人他此刻一定得給對方臉上來一拳——這算什么？他皺著眉，看著他消失在一家旅館里。

簡直是在浪費老子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