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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藤為榻,骨隙生竹

風聲在耳邊呼嘯,混雜著身后鐵爪巖熊那暴怒到極致的咆哮和巨木摧折的轟響。每一次亡命的蹬踏,左腿脛骨都傳來鉆心刺骨的劇痛,如同有燒紅的鋼針在骨髓里攪動。右臂緊緊箍著阿箐瘦小的身體,少女溫熱的體溫透過破舊的麻布袍子傳來,帶著微微的顫抖。

“抱緊!”淚羅嘶啞地低吼,聲音被狂奔帶起的疾風撕扯得破碎。他不敢回頭,僅憑那越來越近、幾乎要拍在后背上的恐怖腥風和音爆聲,就知道那頭暴怒的巨獸正在急速拉近距離!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咽喉。丹田內,那枚墨綠竹核搏動得如同擂鼓,瘋狂壓榨著每一絲乙木靈氣,灌入雙腿和右臂。新生的竹根之力在右臂經絡中狂亂奔涌,帶來撕裂般的脹痛,卻也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爆發力,支撐著他一次次突破極限的蹬踏!

就在身后那裹挾著腥風的巨爪陰影即將覆蓋下來的剎那——

“左…左邊!鉆進去!”懷中的阿箐突然尖叫,一只臟兮兮的小手猛地指向斜前方一片被無數垂落藤蔓和茂密蕨類植物完全遮蔽的石壁!

淚羅沒有絲毫猶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思考!他猛地擰腰,右腿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狠狠蹬在一塊凸起的樹根上,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那片藤蔓遮蔽處斜射而去!同時右臂肌肉虬結隆起,金色竹紋光芒暴漲,狠狠一拳轟向那片看似厚實的藤蔓墻!

轟!

咔嚓!

藤蔓應聲撕裂出一個大洞,露出后面一個僅容一人勉強擠入的、黑黢黢的狹小縫隙!淚羅抱著阿箐,如同炮彈般狠狠撞了進去!在身體沒入縫隙的瞬間,他僅存的右腿猛地向后一記凌厲的蹬踏!

砰!

嘩啦!

一塊半人高的、布滿苔蘚的巖石被他這蘊含竹根巨力的一腳踹得翻滾而出,正好卡在了藤蔓縫隙的入口處!

幾乎就在巖石堵住縫隙的同時!

轟——?。。?

一只裹挾著土石碎木、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大熊爪,狠狠拍在了那塊堵門的巖石之上!

整個狹窄的縫隙劇烈地晃動!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堵門的巖石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表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腥臭灼熱的熊息如同實質的火焰,從巖石的縫隙里噴涌進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貪婪和暴戾!

“吼嗷——?。。 ?

鐵爪巖熊那震耳欲聾、充滿了無盡怒火的咆哮,隔著搖搖欲墜的巖石屏障,如同驚雷般在狹小的空間內炸響!巨大的獸爪瘋狂地抓撓拍打著巖石,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縫隙地動山搖,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塌!

淚羅抱著阿箐,緊緊貼在冰冷的石壁最深處。左肩骨裂的劇痛和內臟震蕩的翻涌再也壓制不住,又是一口鮮血涌上喉嚨,被他強行咽下,嘴角溢出一縷刺目的猩紅。右臂死死撐住阿箐身后的石壁,將她完全護在自己身體和巖壁形成的狹小夾角里,用身體為她擋住崩落的碎石和那恐怖的音波沖擊。

阿箐小小的身體在淚羅懷里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小臉埋在淚羅沾滿汗水和血污的胸膛上,死死咬著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滿了劫后余生的恐懼和尚未散去的驚悸。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更久。外面那瘋狂的拍打和咆哮聲終于漸漸減弱,最終變成了不甘的、充滿威脅的低吼。沉重的腳步聲在縫隙外徘徊了幾圈,伴隨著樹木被撞斷的聲響,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莽莽林海深處。

死寂重新降臨。狹小的縫隙里只剩下兩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以及碎石偶爾滾落的簌簌輕響。

確認危險暫時解除,淚羅緊繃如弓弦的身體驟然一松,靠著冰冷的石壁緩緩滑坐在地。左肩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額頭上冷汗涔涔。他松開護著阿箐的手臂,虛弱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阿箐從他懷里抬起頭,小臉上淚痕混著泥污,臟得像只小花貓。她看著淚羅蒼白如紙的臉和嘴角刺目的血跡,又看了看他軟軟垂落、明顯不自然的左臂,大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淚水。

“嗚…都怪我…是我沒藏好…引來了大笨熊…”她帶著哭腔,小手無措地想去碰淚羅的左肩,又怕弄疼他,僵在半空。

淚羅艱難地喘了幾口氣,壓下喉頭的腥甜,看著眼前自責哭泣的小女孩,心頭那根被仇恨和殺戮繃緊的弦,竟奇異地松緩了一絲。他抬起還能動的右手,有些笨拙地、用指腹抹去阿箐臉上的淚水和泥痕,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難得的溫和:“不怪你。是我…引來的。”

他頓了頓,看著阿箐那雙依舊惶恐不安的大眼睛,補充道:“下次…打通骨頭前,找個更安全的地方?!边@是他對自己的告誡,也是對阿箐的安撫。

想到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淚羅右眼深處那縷金紅火焰無聲地跳躍了一下。硬撼金丹妖獸鐵爪巖熊!雖然付出了左肩骨裂、內腑震蕩的慘重代價,但…他擋住了!僅憑一條淬煉了月余的右臂!這證明什么?證明“竹海證道”這條路的強大!證明他的方向沒錯!只要將全身二百零六塊骨頭盡數淬煉成“竹節骨”,再將竹根之力貫通全身經絡…金丹體修?何足懼哉!待到竹海境成,體內世界誕生竹靈,領域投影現世…他仿佛已經看到,炎烈那引以為傲的化神護體靈光,在他凝聚萬竹法則的一擊下,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的場景!

手撕炎烈!這個念頭如同最烈的酒,瞬間點燃了他疲憊軀殼里的熱血!

就在這時,阿箐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胡亂地用破袖子抹了把臉,止住抽泣,小手小心翼翼地伸向自己胸前那枚用草繩穿著的、毫不起眼的青黑色小石片。她閉上眼睛,小臉皺成一團,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么,口中開始斷斷續續地哼起那熟悉的、荒腔走板的古調。

這一次,調子不再尖銳刺耳,而是變得低沉、緩慢,帶著一種奇異的、如同林間清泉流淌般的安撫韻律。

“嗯…唔…呀…喏…”

隨著她不成調的哼唱,一點微弱卻極其純凈的青色光點,如同夏夜里的螢火蟲,竟從她緊握石片的指尖緩緩滲出!那光點溫潤柔和,散發著濃郁的生命氣息,與木域森林的本源力量隱隱呼應。

阿箐睜開眼,看著指尖那點微弱卻真實存在的青芒,小臉上露出一絲驚喜,隨即又變得無比認真。她小心翼翼地將那點青芒,輕輕按在了淚羅左肩那明顯塌陷、腫脹發紫的猙獰骨裂處!

“別動哦,”她小聲說,聲音帶著點緊張,“爺爺教的‘回春謠’…就是…就是唱得不太好聽…你別嫌棄…”

當那點微弱的青芒觸及皮膚的剎那,淚羅身體猛地一僵!

一股難以言喻的麻癢感,如同億萬只細小的螞蟻,瞬間從骨裂處鉆了進去!這麻癢感迅速變得強烈、深入骨髓!緊接著,一種更加詭異的感覺出現了!

他清晰地“感覺”到,在自己淬煉過的右臂骨骼深處,那些已經扎根的墨綠竹根,仿佛受到了這外來青芒的刺激和吸引,竟變得異?;钴S!它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沿著骨骼內部的縫隙,瘋狂地、貪婪地朝著左肩骨裂的方向蔓延、探出!

細如發絲、卻堅韌無比的墨綠根須,帶著一種冰冷的、活物般的意志,狠狠扎進了左肩胛骨那斷裂的縫隙之中!

“呃——!”

淚羅悶哼一聲,牙關瞬間咬緊!額頭、脖頸、手臂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根根暴突!這痛苦,比青髓藤的噬骨冰寒更加暴烈!更加直接!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帶著倒刺,正在他的骨頭裂縫里野蠻地生長、鉆探、纏繞!他能“聽”到骨骼被強行撐開、被異物入侵摩擦發出的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聲!

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間浸透了全身,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他右拳死死攥緊,指骨因過度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深深摳進身下的泥土里!

阿箐被淚羅的反應嚇到了,指尖的青芒都閃爍了一下,差點熄滅。她小臉煞白,帶著哭腔:“很…很痛嗎?我…我停下…”

“不…繼續!”淚羅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猛地閉上眼,強忍著那非人的劇痛,將心神沉入體內!

內視之下,左肩胛骨的景象讓他心神劇震!

斷裂的骨茬處,無數細密的墨綠根須正如活物般瘋狂地滋生、蔓延!它們如同最精密的織網,強硬地刺入斷裂的骨質,纏繞上每一塊骨片,將它們強行拉攏、彌合!新生的根須分泌出一種粘稠的、閃爍著玉質光澤的墨綠物質,迅速填補著骨裂的縫隙,并在斷骨表面形成一層堅韌的、如同竹纖維般的薄膜!

這并非自然的愈合!而是…一種野蠻的、掠奪性的改造!

那些墨綠根須正在以他斷裂的肩胛骨為“土壤”和“材料”,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將其強行改造成一種介于骨骼與靈竹之間的、半玉半竹的詭譎形態!骨骼的密度在增加,韌性在提升,表面甚至開始浮現出極其細微的、淡金色的竹節紋路!但這種改造帶來的痛苦,也如同將骨頭一寸寸碾碎再重塑!

阿箐指尖那點微弱的青芒,如同催化劑,源源不斷地注入骨裂處。青芒所到之處,墨綠根須的生長變得更加瘋狂、更加有序,分泌出的玉質物質也更多、更純凈。它似乎在引導、加速、并優化著這暴烈的改造過程!

“嗯…呀…青木生…百骨蘇…”阿箐斷斷續續、不成調地哼著,小臉因專注而漲紅,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指尖的青芒也隨著哼唱忽明忽暗,顯然維持這力量對她而言也極為吃力。

劇痛如同潮水,一波強過一波地沖擊著淚羅的意志。他死死咬著牙,口腔里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那是牙齦被咬破的鮮血。身體在痛苦中痙攣,但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看”著左肩胛骨在墨綠根須的野蠻改造下,裂痕被強行彌合,骨質被強化、被異化…一種全新的、更加強大的力量感,正伴隨著這煉獄般的痛苦,在那半玉半竹的詭譎骨骼中緩慢滋生!

這是代價!是通往力量巔峰的必經之路!竹海證道,從來不是坦途!鍛骨噬心,根須纏魂!想要手撕化神,想要報那血海深仇,這點痛苦…算得了什么!

炎烈!你給我等著!

待我骨鳴如竹海,根須貫諸天之日,便是你燼蟬宮…焚滅之時!

淚羅緊閉的雙眼中,左眼墨綠幽光如深潭,右眼金紅火焰似熔爐,在無邊的劇痛里,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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