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飯挺挑嘴，下次別做了。”

皎皎的筷子在素面里面翻過來挑過去，冰箱里唯一的雞蛋都煎成碳了，最關鍵的是，那面湯，怎么是黃綠交雜的？

“那你去做。”

男鬼解開圍裙的手一頓，祂沒有味覺，自然也嘗不出飯的好壞。

“不做，我自己有手會點外賣。”

坐在椅子上痛苦面具附體的皎皎晃了晃手機，亮起的屏幕上是已經支付的干拌魚籽餛飩訂單。

科技改變生活，誠不欺我。

“你今天這么殷勤，說吧，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么？”

她也不是傻子，前不久還將自己陷入未知危險的罪魁禍首在現如今這個節骨眼如此好說話，甚至甘愿洗手做羹湯。

要是說祂沒心眼，誰信？

反正皎皎不信。

“告訴我，那個人在你耳邊說了什么。”

男鬼輕飄飄一揮手，桌子上的素面消失，祂不能觸碰到陽間的一切事物，不過皎皎這個人可以。

“沒說什么啊？”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太近了，冷氣霸道的在周身圍繞挑逗起腦海中名曰不安的弦。

不過就算如此壓迫，她還是十分肯定自己昏迷前根本就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不會是——

“你想要弄死我？”

絕對是借口，這死鬼就是看自己不順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招你惹你了？不僅咬我還對我下死手。”

人在惶恐的時候，話便格外多。

“我沒有。”

祂回答的冷冰冰，身體漂浮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的盯著皎皎，眼神淡漠，就像絲毫沒有將人放在心上過。

“那你這么看著我，就好像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你們鬼都是這樣兇的嗎？”

皎皎從餐椅下來，腳尖沾地，一溜煙滑進沙發里平躺下來，舒適喲。

“用你們現代人的詞匯來說，我這叫死魚眼。”

開口及冷笑話。

身子轉了個弧度，向前慢悠悠飄去。

悶悶的笑聲傳進祂的耳畔，皎皎像一只懶惰的毛毛蟲，連翻身都只是隨意。

她實在沒想到，這鬼還挺幽默。

“你還認識其他的鬼？”

陰惻惻。

皎皎冷的汗毛直立，抱住沙發上的花色抱枕，將下半張臉埋進去，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眸。

脾氣又開始陰晴不定了，她不敢說話，呆呆的側躺在沙發上打開八百年沒看過的偶像劇。

“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你活著，活著待在我身邊……”

電視機里傳出悲痛欲絕的吼聲，皎皎聽的頭皮發麻，尷尬的要命。

她已經過了為愛要死要活的年齡。

小腿莫名一重，扭頭望去，合著這個男鬼還是個偶像劇愛好者，看的津津有味，眉頭還隨著劇情抽動。

皎皎長舒一口氣，從睡褲兜里掏出手機，往上劃拉，格外絲滑的點進外賣軟件，打算給祂燒點紙錢。

她天真的想，是不是只要把那七百塊錢聘禮還完了，就能恢復自由身？

“你不好奇我的過去嗎？”

侵染了人類愛情劇文明的睿智雙眸一動不動的盯著皎皎，距離越來越近，鼻尖相抵。

有些癢。

“為什么這么說？”

她找了個對脖頸舒適的姿勢，單腿曲起，手指撐著下巴，倒有幾分紂王味，而身邊突然換了身黑漆漆的男鬼是妲己。

“我看電視劇里的男人都這么對女人說，所以想聽聽你的答案。”

祂的眼睛里是執拗，雙手緊緊桎梏住皎皎的肩，蒼白的唇透不出血色，卻襯得整個人更加陰冷。

皎皎內心的直覺告訴她，此時一定要順著鬼回答，只不過說假話這種事，她做不到。

對象僅次于面前這只男鬼。

“不是很想。”

語氣慫慫噠。

頭也始終低垂著，不敢去看對方。

“為什么？里面不是這么講的。”

此刻，祂的脾氣像幼稚園小孩，提出問題后就非得聽到心儀的答案，而皎皎最擅長的就是不慣著小屁孩。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嘍，就像我對于情情愛愛呀根本沒太大興趣，還不如多賺點錢實在。”

她是俗人，徹頭徹尾的俗人。

男鬼沉默，男鬼揣摩，男鬼沉思。

而她選擇乘勝追擊。

“那你是怎么看劇里面女主角為男主角獻祭謀生的情節？”

余下是寂靜。

男鬼沒有說話，只用一雙眼睛緊盯皎皎，薄唇輕啟。

“蠢。”

祂也蠢。

沒等人反應過來，修長如玉的指尖輕點在她的眉心，紅光頓時陷了進去。

“讓她記起前世的全部記憶并非好事。”

凌空出現的契書將自己卷成圓柱，黑色的印刷體漂浮在祂眼前。

皎皎安詳的閉上眼睛，就好像睡著了一般，窩在男鬼的懷里，乖的不像樣子。

“哦，所以我在折磨她。”

契書沒好氣的將所有字的偏旁拆散，全部砸在祂的頭上，最后變成軟綿綿的一層墨掛在頭發絲上。

前世記憶哪里是那么好想起的，更別提沉入全方位夢境中，不僅僅要考驗施咒人也就是擔保者的強大精神力，還要尋找到合適的時間機會瞬間發起。

尋夢人受到傷害，擔保者將獲得雙倍。

皎皎不知道在這個夢里過了多少個春夏秋冬，從不適應的六歲稚童身體長大到現在。

十六歲。

同前不久在夢境中見到的紅嫁衣女孩一個年級。

“傳大小姐來前廳。”

不情不愿，甚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端坐在高臺上的中年男子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他金枝玉貴養了十多年的女兒，才剛剛及笄，本來是打算送進東宮當太子妃的，結果不知道從哪個山旮旯冒出個土老帽娃娃親。

還是落魄秀才，連身上的衣服都打了一圈布丁，不帶重樣。

“父親叫我？”

皎皎適應的很好，微微屈膝行了個禮，隔著薄紗屏風望過去，能隱約見到來人的輪廓。

很高很壯。

不愧是能從江南北上中原的秀才，身材素質杠杠。

不過她實在好奇，胸脯貼住木框，瞇起一只眼睛從兩扇屏風的縫隙當中看過去。

活的尸體男。

更概括的是——

男鬼沒死前做的人。

長得還挺屑。

劍眉，鳳眸，直鼻，薄唇。

不是她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