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的根粗壯，在泥濘里蜿蜒盤旋，站在一邊的漂亮女人似癲似狂似瘋魔。

皎皎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只是她真的急需去那條小溪洗掉手上的血，不知道是不是潔癖作祟，總覺得臟兮兮。

算了，還是命重要，臟就臟點吧，只要不臭就行。

于是偷偷摸摸的縮進半人高的灌木叢里，雙手死死抱住被火燒了一半的裙擺，頭頂的珠翠東歪西倒，勾住了一縷又一縷長發絲。

“喂，陰沉沉的男鬼，你確定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大魔頭的轉世？”

契約書很明顯不信，紙頁上芝麻大的黑色小楷字跡越來越大，恨不得撲到男鬼的面前繞圈。

“很弱誒。”

官方吐槽，最為致命。

它的前身就是那張被燒毀的婚書。

男鬼不語，只一味緊盯住皎皎的側臉，眼中的癡迷與恨交織，痛苦掙扎。

光幕中是兩人的第二世。

格外典型的“傷仲永”落魄男天才與傲嬌世家貴女的單方面愛恨。

破落戶龍傲天舉著一卷婚書前來履行婚約，貴女的父母念著面子不得不答應，但也在背地里默許了自家金枝玉貴的閨女在婚期當天來個“貍貓換太子”。

實則皎皎眼前這位用染了血的匕首發狠剜掉胸口深紅色胎記的女人直接殺穿了。

她可沒有想要那么早就嫁人的念頭。

皎皎蹲的雙腳發麻，腳尖踮了又踮，背面也看不出在干些什么，只能見到一團紅嫁衣在聳動，跟火一樣。

做賊似的，雙手扒拉開青綠色的葉子，屁股撅起，左扭扭右扭扭。

這種腳底板踩在土地上的感覺真舒適，感覺身心都有了依靠。

啊，親愛的土地媽媽！

愛你喲。

“還要在那里撅著個臀扭捏多久？”

親愛的我。

冷冰冰的嗓音不自覺染上笑意，沒有狠厲，就像是見到未曾謀面的老朋友，那樣熟稔。

反而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懷念。

“啊哈哈哈。”

皎皎尷尬的在裙擺凸出的龍鳳繡花上擦了擦手，可惜血已變干，覆蓋成薄薄的膜。

搓一搓才能掉下來。

“真巧呀，美麗的小姐。”

她老套的打著招呼，臉上的笑在接觸到那處血肉模糊仍依舊從骨子里透出的胎記不由得身體僵硬。

和自己胸口的一模一樣。

不知為何皎皎突然想到那個殺千刀男鬼曾提到的前世，不會面前這個女人就是她的前世吧？

除了聲音和身材不一樣，就沖這張臉，簡直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雙胞胎都沒這么像。

“是呀，真巧。”

她慢慢悠悠走上前，繞著皎皎打轉，眉目如畫，舌尖輕舔過唇角，修長的手指挑起肩膀上凌亂的發絲，曖昧的纏繞圈住。

“誒，別扒我衣服啊，我不是女同！”

皎皎臉紅的像天邊的晚霞，手足無措的拍打她的手背，明明在自己手里是那么難理開的領口，落在她手里格外輕松。

不一會兒，雪白色的肌膚暴露在空氣當中，破皮的牙印結了薄薄一層痂。

“那賤男人咬的吧，你沒把他弄死？”

指尖輕輕用力，帶上幾分咬牙切齒，這不知道是第多少個帶到她面前的轉世了。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斷變淺的胎記上有齒痕。

皎皎認命的擺爛了，與其掙扎還不如躺平好好享受，反正一弄不死那個鬼，二干不過這個前世。

“高估我了，前世姐。”

區區很久沒運動過的苦命打工人，爬三樓都夠氣喘吁吁，更別提讓她反殺男鬼翻身農奴把歌唱。

“輕點摸，本來被鬼非禮就夠心煩意亂了。”

皎皎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看蔚藍的天，甚至好心情的哼上幾句童謠。

不用待在那陰的能見太奶的地方就是舒坦。

“哦，你不喜歡那只小鬼？”

她蹲下身，腳尖踮起，從腰帶當中掏出濕濡的方手帕，執手溫柔擦拭掉上面干涸的血跡。

每一世的人前來都會大罵一通那個鬼，脾氣都是一樣暴躁，沒絲毫變化。

“喜歡談不上，但也沒到討厭那個地步，就是不習慣有鬼在身邊糾纏。”

面前這個，性格還真是好到爆炸。

皎皎笑盈盈，唇邊的小梨渦蕩漾，如三月梨花雪，并不鋒芒反而隱隱透露出溫潤和傻氣。

“遇到你這么個乖女孩，還真是祂三生有幸。”

并非貶低，反而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贊賞。

命真好啊。

“你呢，為什么要殺掉那兩個人？”

皎皎由心的生出一種天然的親近感，讓人控制不住的想要觸碰。

“不喜歡就殺掉唄，而且我不喜歡脫離掌控的棋子。”

她覺得沒有什么大不了，平靜的像是喝了口淡水。

身子向前探去，她緊緊抱住皎皎，聚焦的瞳孔望向虛無，沖著光幕外的男鬼挑釁展顏。

然后將人重重往地里推，身子向下壓。

整個世界再一次陷入黑暗，皎皎閉上眼蜷縮成“黃豆粒”，在混沌中越陷越深。

是夢嗎？

身體在極限的邊緣瘋狂叫囂試探，她能感受到自己躺回到了家里的那張席夢思床墊上。

一雙大手在身體上游走，激起陣陣戰栗，挑逗著細胞。

胎記上的傷口處冰涼，像是被抹上了藥膏，有些癢。

寧靜的夜，月已上枝頭。

盈盈的白光透過玻璃窗傾倒在地毯邊，男鬼長身玉立，渾身上下都是月牙白。

此情此景倒是有幾分白月光的氛圍在。

只可惜，祂的腳下沒有影子。

“我劁，你怎么還能站在太陽光下沒灰飛煙滅？”

本來打算翻身繼續賴床的皎皎揉了揉眼睛，陽光明媚，晃得人睜不開眼，那抹透明到虛無的衣角瘆人的慌。

“起床洗漱，你的發貨件我已經拿到門外的貨柜上了，早飯在桌上。”

祂沒理會那句明顯不樂意自己存在的話，自顧自將人拎起來，雙手穿過胳肢窩，跟小型搖擺車一樣。

皎皎沒安全感的將手腳纏在男鬼的身上，費力的拉過窗簾。

她才不是感謝呢，只是常年身為陰暗爬行的宅女也不喜歡陽光。

“謝謝你哦。”

皎皎欣慰的挺直脊背，拍拍祂的肩膀。

心真大。

她的優點之一，糟糕點來說也算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男鬼不語，只一味上揚嘴角，顯然心情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