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愿意隨你去小西天。”

唐森說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一遭，那就順勢而為吧！

說不定，這看似冒險的道路，真能踩出什么機緣，退一萬步說，眼下最要緊的，是先填飽肚子，抱住這張長期飯票，再圖后計。

生存，永遠是第一位的。

“小施主當真是明智之人！”

狽上師神情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松動，眼底掠過不易察覺的滿意。

“善哉，善哉。既如此，敢問小施主高姓大名？”

“在下姓唐，單名一個森字，唐森。”唐森坦然道。

“唐僧？”

狽上師伸手撫須，發(fā)出一串沙啞的笑聲。

“哈哈哈.....妙極妙極！小施主已然深得其中三昧，入戲極快！從此刻起，你便是唐僧，唐僧便是你！”

不是啊，老子是唐森，不是唐僧！

這老和尚，傻傻分不清楚啊！

唐森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既然已經(jīng)達成了“合作”，狽上師也不再藏著掖著。他手指在空中隨意一劃，方才隱匿在樹林陰影里的兩名小妖便倏然現(xiàn)身。他們手中捧著一大塊烤得滋滋冒油的肉食，香味瞬間勾得唐森腹中饞蟲大動。

其中一個小妖的肩頭上，還搭著一條血跡斑斑、尚帶余溫的狗皮。那皮毛的花色，唐森看得分明，正是之前搶走他黃泥鰍的那條野狗！

“小施主，這狗肉權(quán)當是為你準備的見面禮，略解腹中之饑。”狽上師指著那噴香的狗肉，語氣帶著一絲施舍般的意味，“順便問一句，施主從何處來，又欲往何處去啊？”

唐森哪還顧得上矜持，腹中早已響起雷鳴。他一把接過肉食，也顧不上燙，張開嘴就狠狠撕咬了一大塊下來。

粗糙的肉絲在齒間撕扯，滿足感頓時充滿身體。他狼吞虎咽地咀嚼著，直到一大塊肉吞下肚，才胡亂抹了抹嘴。

然而，就在他放下手臂的瞬間，整個人的氣質(zhì)驟然一變！

方才那股市井氣息的貪婪吃相瞬間消失，他挺直腰身，下頜微收，目光倏然收緊，雙手緩緩抬起在胸前合十。

他微微頷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阿彌陀佛。貧僧乃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天拜佛求經(jīng)，途經(jīng)寶剎，困餓交加，承蒙施主慈悲，賜此齋飯，貧僧感激不盡。”

“？？？！”

狽上師臉上的從容瞬間凝固，整個人僵在原地。若非親眼所見唐森的變身，單憑這神態(tài)、這語氣、這氣度，他幾乎要以為真的是那金蟬子轉(zhuǎn)世的唐僧本人親臨了！

狽上師喉結(jié)滾動，咽了口唾沫，臉上充滿震驚。

唐森看著他那副見了鬼的模樣，就知道他定是被嚇到了，隨后長呼一口氣，身體和表情順勢垮了下來，重新恢復那副市井流民姿態(tài)，笑問：

“狽上師，我剛才那一下子，演得還像那么回事兒吧？”

“像，像，太像了！”

狽上師回過神來，一連吐出三個“像”字，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如此甚好！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啟程，拜見我家佛爺去也！”

狽上師話音未落，猛地一跺腳，口中念念有詞。

霎時間，平地卷起一陣陰冷的妖風！狂風呼嘯，飛沙走石，吹得人睜不開眼。唐森只覺得腳下一輕，整個人竟被那妖風裹挾著，晃晃悠悠地離地而起。

.......

小雷音寺，天羅殿。

大殿中央，黃眉老佛高踞于白骨蓮臺，骷髏念珠捻得咔咔作響。

他身形瘦削如竹，一襲金色袈裟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枯黃的須發(fā)如同經(jīng)年未理的野草，沒有半點慈悲之相，倒像是一個街邊乞丐。

蓮臺之下，分列兩側(cè)的四名妖首，乃是熊、狐、蛇、蝠。皆身著僧袍袈裟，竭力模仿著佛門尊者的姿態(tài)，卻難掩妖形。

有的獠牙外露，有的鱗片隱現(xiàn)，有的身后拖著毛茸茸的尾巴，顯得不倫不類，詭異非常。

此時他們面向黃眉老佛恭敬站立，聆聽圣訓。

位列左首的，是身披裂錦袈裟的熊妖，自稱“普渡尊者”，法號廣力金剛。

他粗壯的脖頸上掛著一串由九顆頭骨串成的“菩提鏈”，隨著他粗重的呼吸微微晃動。此刻，他晃動著磨盤般的身軀，聲如滾雷，率先打破了殿中的死寂：

“佛爺！可恨！實在可恨啊！”

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大腿，說道：

“探子回報，那金蟬子已入了觀音禪院！那陰險狡詐的金池老賊，借著他講經(jīng)的由頭，連日召開什么狗屁法會，廣發(fā)佛帖，邀集四方洞主前去聆聽佛法！實則就是趁機大肆斂收香火愿力！簡直……簡直是不把佛爺您放在眼里！”

黃眉老佛嘆了口氣，提溜著一雙睿智的小眼神：“唉，同為佛門，天道不公。”

他本是東來佛祖座下敲鐘童子，苦修八百載，卻始終只是個小童子！那金蟬子不過是佛祖弟子轉(zhuǎn)世，區(qū)區(qū)十世修行，就能輕易取得真經(jīng)，證得金身正果。

說白了，人家是佛祖親傳弟子，自己不過是后娘養(yǎng)的小童兒。

而他，卻要被打發(fā)到這污濁凡間，成為金蟬子取經(jīng)路上的墊腳石，這不是后娘養(yǎng)的，又是什么？

既然凡間為妖，那就在這妖界，證一個屬于自己的金身道果！他要成為萬妖之主，享受億萬生靈的香火供奉！

“哼！”

右首忽然傳來一聲嬌媚的冷哼，打破了熊妖的怒吼。

只見一位身姿婀娜，面敷金粉以遮掩青色妖紋的狐妖，款款上前一步。她身著七彩天女羽衣，自稱“妙音天女”，聲音清脆如銀鈴。

“我說你這黑熊，何必動怒呢？依我看，金蟬子被困在觀音禪院，對咱們反倒是件好事！”

她眼波流轉(zhuǎn)，瞥了一眼蓮臺上氣息陰沉的黃眉老佛，嬌聲道：

“佛爺您想啊，那假仁假義的唐僧被金池老兒絆住腳，咱們正好落個清閑自在！省得他一路西來，帶著那潑猴到處降妖除魔，壞了佛爺您的清凈，還掣肘了咱們聚攏香火，成就大業(yè)的大計！就讓他們在觀音禪院長住，豈不快哉？”

熊妖聞言，巨大的熊頭連連點動，甕聲附和：“嘿嘿，還是妙音天女說得在理！那唐僧，虛偽至極！什么十世修行？呸！不過是仗著佛祖偏心，有人給他鋪路搭橋罷了，若是俺老熊有那等福分，早證金身了！”

“再說了，咱們佛爺可是東來佛祖座前親傳弟子，根正苗紅！在這西牛賀洲地界上，提起小雷音寺黃眉佛爺?shù)拿枺膫€妖王魔頭不俯首稱禮？咱們何必非要去求那唐僧的佛緣？”

“佛爺您就是咱們最大的佛緣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狐媚娘和熊妖的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jù)，只是話音未落就被旁邊的蛇妖打斷。

“呵呵！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