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滴血
- 魂魄交易所
- 霧灰鈴鐺
- 2487字
- 2025-07-05 18:47:31
銅鈴的顫音還沒散盡,林夜指間的古鏡突然燙得驚人。他猛地松開手,鏡子卻像生了根似的貼在掌心,鏡面里的血月倒影翻涌如沸,竟?jié)B出粘稠的紅霧,在柜臺上方凝成一行扭曲的血字:
子時,西跨院老槐樹下,張秀蘭。
“張秀蘭?”林夜喉結(jié)滾動,剛想問鏡中魂這名字是誰,掌心的灼痛感突然變成刺骨的冰寒。那股寒氣順著血管竄上后頸,他猛地回頭,只見店鋪的木門不知何時開了道縫,縫里塞著一縷烏黑的發(fā)絲,正隨著穿堂風輕輕擺動,發(fā)絲末端沾著的濕泥里,還裹著幾片干枯的槐樹葉。
“咯咯……”
細微的磨牙聲從門縫里擠進來,像是有人用牙床啃噬木頭。林夜抓起柜臺上的鎮(zhèn)紙——那是塊沉甸甸的黃銅貔貅,爺爺說能鎮(zhèn)邪——指尖卻抖得幾乎握不住。他明明鎖了門,門栓是從里面扣死的。
“誰……誰在外面?”
回應(yīng)他的是更清晰的拖拽聲,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東西正順著門板緩慢滑動,濕漉漉的,帶著水漬滴落的聲響。林夜盯著門縫里的發(fā)絲,那發(fā)絲竟在瘋長,如同無數(shù)條黑色的蛇,順著地面蜿蜒爬向他的腳邊。
“別裝神弄鬼!”他壯著膽子大喝一聲,聲音卻劈了叉。就在這時,掌心的古鏡突然亮起紅光,鏡面里的紅衣女子虛影一閃而過,冰冷的聲音直接砸進他的腦海:“你的第一個客人,來了?!?
話音未落,門板“吱呀”一聲向內(nèi)洞開。
門外站著的“東西”,讓林夜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那是個女人的輪廓,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褂子,領(lǐng)口歪歪斜斜地掛在肩上,露出的脖頸處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像條丑陋的蛇。她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水珠順著發(fā)梢往下滴,在門檻上積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漂浮著幾片槐樹葉。最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她的腳——離地半寸,腳踝處纏著半截斷裂的麻繩,繩結(jié)上還沾著干枯的樹皮。
吊死鬼。
林夜的牙齒開始打顫,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襯衫。他想舉起鎮(zhèn)紙,手臂卻像灌了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鬼飄進門,潮濕的寒氣瞬間讓整個店鋪結(jié)起白霜,貨架上的青銅爵發(fā)出“咔噠”的脆響,仿佛要裂開。
“你是……林夜?”鬼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帶著氣泡破裂的嘶嘶聲。她緩緩抬起頭,那張臉浮腫得像泡發(fā)的面團,眼球突出,舌尖耷拉在嘴角,沾著粘稠的涎水。但當她的目光落在林夜掌心的古鏡上時,突出的眼球里突然迸發(fā)出怨毒的光,“忘川鏡……你果然是陰差選中的人!”
“我不是陰差!”林夜終于擠出聲音,喉嚨干得像被砂紙磨過,“是鏡中魂讓我……”
“都一樣?!钡跛拦砻偷仫h到柜臺前,腐爛的手指戳向鏡面,鏡面立刻映出她三十年前的模樣——梳著麻花辮的年輕姑娘,眉眼清秀,穿著粗布短褂,懷里抱著個襁褓,“三百年前的債,三百年后的怨,忘川鏡從不選錯人。林先生,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浮腫的臉湊近林夜,一股河泥混著腐草的腥臭味撲面而來:“我要你幫我揭開顧家的丑事!三十年前,他們換了我的孩子,還說我偷了主家的銀釵,把我吊在西跨院的老槐樹上……我死不瞑目??!”
“顧家?”林夜猛地想起南城的暴發(fā)戶顧家。傳聞顧家老爺子三十年前突然發(fā)跡,如今的當家人顧明遠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在南城黑白兩道都吃得開。調(diào)查這種人家的秘聞,和找死有什么區(qū)別?
“我?guī)筒涣四??!彼乱庾R后退,后腰撞在貨架上,青花瓷片簌簌往下掉,“我只是個開古董店的,查不了……”
“你能!”吊死鬼突然尖嘯,整個店鋪的溫度驟降,林夜呼出的氣都凝成了白霧。她的身影在鏡光中忽明忽暗,懷里的襁褓突然滲出鮮血,“你妹妹在中心醫(yī)院住院部 12樓 ICU,床號 1207,對不對?血小板數(shù)值 23,昨晚又輸了兩袋 O型血,主治醫(yī)生姓周……”
林夜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這些細節(jié),除了醫(yī)生和他自己,絕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你監(jiān)視我?”
“我在醫(yī)院的太平間待了三十年。”吊死鬼的聲音帶著哭腔,浮腫的臉上滾下渾濁的淚水,“每天都聽護士們說病房里的事。你妹妹的病,西醫(yī)救不了,但我知道有辦法。顧家老爺子當年換走我的孩子,就是因為那孩子是‘鳳命’,能給顧家?guī)碡斶\。他們把我的鳳命兒藏在府里,用符咒鎮(zhèn)著,只要你把他帶出來見我一面,我就告訴你破解血咒的法子——那法子能讓你妹妹的血小板立刻回升?!?
“血咒?鳳命?”林夜聽得云里霧里,但“妹妹的血小板回升”幾個字像鉤子一樣抓住了他的心。他想起妹妹輸血時痛苦的表情,想起催款單上刺眼的數(shù)字,掌心的古鏡突然又燙起來,鏡中魂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交易成立的條件,是取她一縷執(zhí)念之血。林夜,用你的指尖血,引她的怨魂入鏡,這是第一筆賬?!?
指尖血?林夜看著自己的手指,又看看吊死鬼怨毒的眼睛。他想起爺爺說過,陰陽交易,必以血為契,凡人的血能縛住鬼魂,鬼魂的血能滋養(yǎng)陰物。
“我怎么信你?”他咬著牙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吊死鬼突然撕開自己的褂子,胸口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里嵌著半支銀釵,銀釵上刻著個“顧”字。“這是證據(jù)。當年他們就是用這支釵污蔑我的。你去顧家西跨院,在老槐樹的樹洞里能找到另半支,還有我給孩子做的虎頭鞋……”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身影漸漸透明:“子時快過了,我不能在陽間待太久。林先生,用你的血換你妹妹的命,這筆交易,你做不做?”
窗外傳來梆子聲,正好敲了十二下。林夜看著鏡中映出的妹妹的臉——蒼白,虛弱,卻還對著他笑。他猛地抓起柜臺上的裁紙刀,毫不猶豫地劃破指尖。
鮮血滴落在鏡面上,瞬間被鏡面吸干。鏡面紅光暴漲,吊死鬼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整個人被吸入鏡中,鏡里立刻多出一個掙扎的虛影。與此同時,一段信息鉆進林夜的腦海:顧家西跨院的位置,樹洞里的信物,以及顧明遠其實是當年被換走的農(nóng)家子,真正的鳳命兒被藏在顧家老宅的地窖里。
“記住,天亮前必須找到虎頭鞋?!辩R中魂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不然,你妹妹今晚就會開始內(nèi)出血,神仙難救?!?
林夜猛地沖出鑒古齋,指尖的傷口還在流血,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竟冒出淡淡的白煙。巷子里的磷火比剛才更盛,在他腳邊聚成一條蜿蜒的路,直指顧家老宅的方向。
他不知道,當?shù)谝坏窝湓谕ㄧR上時,ICU里的林瑤突然睜開眼,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極淡的紅光。而顧家老宅的地窖里,一個戴著鐐銬的中年男人突然劇烈抽搐,三十年前被縫住的嘴巴里,發(fā)出了嬰兒般的啼哭。
血月雖隱,陰債已生。林夜握著發(fā)燙的古鏡,在磷火的指引下沖向未知的深淵,他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長,像一條正在被緩緩?fù)先氲鬲z的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