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玻璃上凝著層白霧，林夜的指尖剛觸到玻璃，就被燙得猛地縮回。霧里浮出無數(shù)細小的饕餮紋，正順著玻璃往上爬，與瑤瑤瞳孔里的血疤連成一線。病床上的妹妹突然劇烈抽搐，手背上的輸液管里，紅細胞正被黑色蟲豸吞噬，透明的液體漸漸變成粘稠的黑油。

“哥……”瑤瑤的喉間發(fā)出呼嚕聲，后頸的胎記突然裂開，露出底下跳動的血管，血管里的黑紋已爬過鎖骨，正往心臟的方向蠕動，“鏡子……在啃我的心……”

林夜的右眼空洞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那里的血疤印記與瑤瑤的胎記產(chǎn)生共鳴，帶來清晰的觸感——無數(shù)條黑色蟲豸正在妹妹的血管里鉆動，蟲背上的紋路與他舌尖的黑紋完全重合。他猛地掏出裂成蛛網(wǎng)的青銅鏡，鏡面突然滲出紅油，油珠滴在地上，竟匯成條微型暗河，河面上漂浮著空海的念珠。

“林施主。”空海的聲音從暗河盡頭傳來，帶著瀕死的虛弱。林夜的左眼捕捉到他正坐在鑒古齋的枯井邊，袈裟上的梵文正在褪色，每褪一個字，他的頭發(fā)就白一分。井里的黑氣已漫過腳踝，黑氣中伸出的無數(shù)只手，都戴著巫咸氏的獸骨手鏈。

“空海大師！”林夜的聲音發(fā)顫，舌尖的黑紋突然竄動，帶來窒息般的壓迫感——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脈正在被什么東西啃噬，每跳一下，就有無數(shù)細小的疼痛從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

空海沒有抬頭，只是緩緩轉(zhuǎn)動念珠，每顆珠子落地，就化作道金色的符紙，貼在枯井的井壁上。符紙燃燒的青煙中，浮現(xiàn)出三百年前的畫面：他的師父正舉著念珠，與巫咸氏圣女一起封印因果律器，念珠的金光與圣女的血光交織，在井壁上刻下巨大的“卍”字，字縫里滲出的，是與林夜同源的黑油。

“三百年一輪回。”空海的袈裟突然燃起金光，他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當年師父用半魂為代價，換來了三百年的安寧。如今期限已到，該貧僧履約了。”

他猛地將最后一顆念珠擲向枯井，念珠在空中炸開，化作無數(shù)金色的梵文，組成巨大的封印陣。林夜的右眼空洞處突然映出陣眼的景象：陣眼中央不是別的，是塊淡青色的魂珠，正是之前鏡中魂留下的那枚，此刻正被無數(shù)黑色蟲豸啃噬，珠體上的裂紋越來越多。

“這是最后一道封印。”空海的聲音帶著決絕，他的眉心突然裂開，涌出金色的血液，血液順著井壁流淌，與梵文陣產(chǎn)生共鳴，“用貧僧的舍利子做陣眼，能暫時壓住律器的魔性，給你爭取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后，要么找到徹底凈化的方法，要么……”

他的話沒說完，枯井里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的黑光。巫女殘魂的尖嘯穿透封印，青銅鏡的碎片在黑光中重組，鏡中映出空海圓寂的畫面：盤腿坐在梵文陣中央，身體逐漸化作舍利子，每塊舍利上都刻著“因果”二字，字縫里嵌著的，是林夜與瑤瑤糾纏的生命線。

“別做傻事！”林夜沖向鑒古齋，舌尖的黑紋已爬過喉頭，每跑一步，心脈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的左眼看見自己的胸腔正在變得透明，心臟表面爬滿了黑色的紋路，像張巨大的網(wǎng)，正一點點收緊。

空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梵音的回響：“傻事？三百年前師父就說過，佛渡不了的劫，需以肉身填。林施主，記住——黑紋爬至心脈時，用噬魂瞳看向瑤瑤的胎記，那里藏著巫咸氏最后的希望，也是……”

最后的聲音被黑光吞噬。林夜沖進鑒古齋時，正看見空海的身體化作無數(shù)顆舍利子，融入梵文陣。枯井里的黑光突然退縮，青銅鏡的碎片重新散落，只是這次碎片上的饕餮紋都變成了金色，暫時被封印壓制。

“空海大師！”林夜跪倒在梵文陣前，掌心的魂珠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的真相——珠體里裹著的不是別的，是空海師父的半魂，三百年前就與巫女殘魂的魔性糾纏在一起。

“原來如此……”林夜的心臟驟然縮緊，舌尖的黑紋突然停止蔓延，轉(zhuǎn)而發(fā)出灼熱的紅光。他的左眼捕捉到舍利子的光芒中，空海的魂魄正在對他微笑，笑容里帶著解脫，也帶著悲憫。

ICU的方向突然傳來瑤瑤的尖叫。林夜猛地回頭，右眼空洞處映出妹妹的臉——她的瞳孔里血疤已完全擴散，后頸的胎記裂開，露出底下跳動的黑色心臟，心臟的形狀與青銅鏡的饕餮紋完美重合。

“哥，我看見空海大師了……”瑤瑤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平靜，她的指尖指向窗外，那里的天空正在變成暗紫色，無數(shù)面微型銅鏡從云層中落下，鏡中都映著林夜心脈的黑紋，“他說，這是我們的命。”

林夜沖向醫(yī)院，心脈的疼痛讓他幾乎暈厥。他的左眼看見自己的黑紋已爬至心臟邊緣，只要再往前一寸，就會徹底被魔性吞噬。而掌心的青銅鏡碎片突然發(fā)燙，燙得像塊烙鐵，碎片上映出三個月后的景象：南城變成一片廢墟，他與瑤瑤站在廢墟中央，半人半魔，正吞噬著最后的生靈。

“不……”林夜的意識開始模糊，卻死死攥著碎片，“三個月……足夠了。”

他沖進 ICU時，瑤瑤正伸出手，指尖的黑紋與他掌心的碎片產(chǎn)生共鳴。林夜的右眼空洞處突然映出希望的光芒——妹妹胎記的裂縫里，藏著塊淡青色的鱗片，鱗片上的紋路不是饕餮紋，是更古老的玄鳥圖騰，與忘川鏡的鏡鈕一模一樣。

“這是……”林夜的心臟漏跳一拍，舌尖的黑紋突然劇烈疼痛，提醒著他時間的緊迫。

窗外的銅鏡雨越來越密集，每面鏡子里都映著不同的結(jié)局：有的是兩人同歸于盡，有的是瑤瑤被吞噬，有的是林夜成為新的巫咸氏圣女。而空海的舍利子在梵文陣中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像顆即將熄滅的星辰，提醒著他三個月的期限，已在心跳聲中開始倒數(shù)。

林夜握緊瑤瑤的手，指尖的黑紋與她的黑紋交織，在病房的地板上匯成個完整的玄鳥圖騰。他知道，空海的犧牲不是結(jié)束，而是新的開始，這場橫跨三百年的因果輪回，終將在他與妹妹的選擇中，迎來最終的審判。而他體內(nèi)蔓延至心脈的黑紋，既是催命符，也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