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斯從未想過,雅典的英雄和雅典的逃犯,沖刺速度原來可以不相上下。
他和卡珊德拉像兩尾被扔進沸水里的魚,在迷宮般的街巷里瘋狂彈跳。
“這邊!”阿列克斯憑借著貴族子弟從小在城里鬼混的記憶,拉著卡珊德拉一頭扎進了一個狹窄的、散發(fā)著濃郁橄欖油和香料氣息的巷道。
“我們得換掉這身衣服。”阿列克斯喘著粗氣,指了指自己那件雖然破舊但形制扎眼的貴族長袍,又看了看卡珊德拉那一身辨識度極高的獸皮獵裝,
“你這身打扮,就像在對衛(wèi)兵大喊‘亞馬遜逃犯在此,速來領(lǐng)賞’。”
卡珊德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又看了看阿列克斯,
認真地點了點頭:“你的衣服也像在說,‘我是個沒用的貴族,快來搶我’。”
“……謝謝你的精準概括。”阿列克斯嘴角抽了抽,開始在琳瑯滿目的攤位間搜尋目標。他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一個販賣二手衣物的攤位上,攤主是個身材滾圓、滿臉精明的中年男人,名叫呂科墨得斯。
“兩位,想看看什么?是這件亞麻布衣,結(jié)實耐穿,還是這件細羊毛袍子,保證您穿上就像一位哲人!”攤主熱情地迎了上來,一雙小眼睛在他們身上滴溜溜地轉(zhuǎn),像是在評估兩頭待宰的肥羊。
“最便宜的,能遮住身體就行。”阿列克斯開門見山,同時不動聲色地將掛在腰間的青銅小圓盾往身后藏了藏。
攤主的笑容淡了三分,但依舊專業(yè):“當(dāng)然,公民。喏,這件怎么樣?一個漁夫穿過的,上面還帶著大海的祝福呢。”他抖開一件灰撲撲、散發(fā)著淡淡魚腥味的粗布短袍。
阿列克斯捏了捏袍子,又看向卡珊德拉:“給她也來一件,要結(jié)實的。”
卡珊德拉皺著眉,湊近聞了聞那件袍子,一臉嫌棄:“這味道……像把一條臭了三天的魚綁在身上。”
“閉嘴,我們現(xiàn)在是‘隱形人’,不是時裝模特。”阿列克斯壓低聲音,從袍子內(nèi)袋里摸出幾枚可憐的德拉克馬銅幣,“就這兩件,一共多少錢?”
“看您也是個體面人,”攤主搓著手,目光卻瞟到了卡珊德拉腰間那柄短矛的青銅配重上,“這兩件……承惠,二十德拉克馬。”
“二十?”阿列克斯的聲音揚高了八度,“你這是賣衣服還是賣戰(zhàn)船?這堆破布最多值五個德拉克馬!”
“話不能這么說,公民。”攤主的語氣變得油滑起來,“您看看這位小姐的裝備,再看看您自己……一看就是遇到了點小麻煩的體面人。我這是在幫助您解決麻煩,解決麻煩,自然要有點額外的……辛苦費。”
他意有所指地笑了,貪婪的目光讓阿列克斯心頭一沉。他遇上敲竹杠的了。
“我們沒錢。”卡珊德拉的聲音冷冰冰的,手已經(jīng)按在了矛柄上。她不懂什么叫討價還價,但她聽懂了威脅。
“嘿,別動手!”阿列克斯眼疾手快地按住她。
就在他們僵持不下時,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隊全副武裝的城邦衛(wèi)兵,在一名百夫長的帶領(lǐng)下,正分開人群,朝著這個方向走來。他們的目的性極強,顯然不是在閑逛。
攤主的眼睛亮了,他似乎找到了比敲詐勒索更快的發(fā)財之道。他猛地提高了嗓門,指著阿列克斯大喊:“衛(wèi)兵大人!這里!這兩個人行蹤詭異,鬼鬼祟祟,很可能就是從衛(wèi)城跑出來的……”
“該死!”阿列克斯暗罵一聲。
那名百夫長目光如刀,瞬間鎖定了他們。他顯然看過了通緝令,阿列克斯和卡珊德拉的相貌特征與之一一對應(yīng)。
“圍起來!”
冰冷的命令下,十幾個手持長矛和盾牌的士兵迅速散開,形成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包圍圈。
周圍的市民和商販們尖叫著四散奔逃,生怕被卷入其中,空出了一大片場地。
他緩緩舉起雙手,臉上擠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對著那名百夫長說:“好吧,好吧,你們贏了。不過我得說,你們雅典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百夫長面無表情地走上前,粗暴地奪下卡珊德拉的弓和矛,又扯過阿列克斯腰間的破盾,隨手扔給旁邊的士兵。他的手下用浸過水的粗麻繩將兩人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帶回神廟,交給大祭司發(fā)落!”
……
當(dāng)阿列克斯再次被拖回雅典娜神廟廣場時,這里的氣氛已經(jīng)截然不同。
看熱鬧的民眾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手持兵刃、神情肅殺的衛(wèi)兵。
大祭司波利亞斯站在祭壇前,換了一身嶄新的、纖塵不染的白色祭司袍。
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假惺惺的悲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極致羞辱后所凝結(jié)成的、淬了毒般的怨恨。
“把他給我?guī)蟻怼!彼穆曇羯硢《幚洹?
兩名士兵粗魯?shù)貙⒘锌怂雇妻郊缐叄硪魂犎藙t將卡珊德拉押在下面,長矛的尖端抵著她的后心,讓她動彈不得。
“扒掉他的外袍!”西摩尼得斯命令道。
士兵們扯開阿列克斯那件破舊的貴族長袍,露出他精瘦但線條分明的上身。
隨后,他們將他按在冰冷的大理石祭壇上,手腳被更粗的繩索牢牢縛住,擺成一個“大”字。
冰冷的石面激得阿列克斯打了個寒顫。他抬眼望去,正對上雅典娜神像那雙無悲無喜的石雕眼眸。
【叮咚——!檢測到宿主成功解鎖“返場嘉賓”成就,恭喜您再次登上C位舞臺!】
腦海里,那該死的系統(tǒng)音又用它那模仿神明腔調(diào)的電子音開始了嘲諷。
【支線任務(wù)已更新:祭壇求生記 Part 2】
【任務(wù)目標:在成為烤肉之前,離開這張冰冷的餐桌。】
【選項一:大聲揭露西摩尼得斯是禿頭的事實,企圖用言語擊潰他的心理防線。(成功率0.01%,你將被優(yōu)先割掉舌頭)】
【選項二:嘗試與雅典娜神像進行精神溝通,祈求神跡降臨。(成功率0%,女神表示信號不好,并向你丟來一尊小石像)】
【選項三:???(自助者,神恒助之……大概吧?)】
“去你X的自助……”阿列克斯在心里破口大罵。
波利亞斯緩緩走上前來,手里拿著一把嶄新的、刃口在暮色中閃著寒光的黑曜石祭刀。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阿列克斯,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快感。
“逃啊,小老鼠,”他低語道,聲音里滿是復(fù)仇的喜悅,“你跑得很快,你的小聰明也很有趣。但在這座城市,在神的注視下,命運是無法違抗的。”
他舉起祭刀,似乎在醞釀著某種儀式。
阿列克斯拼命地掙扎,但繩索捆得太緊了,每一次發(fā)力都只是讓皮膚被勒得更痛。絕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他手腕處的繩索在與皮膚的摩擦中,似乎透出了一絲異樣的觸感。不是粗麻的糙糲,而是一種……堅硬的、扁平的、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冰涼。
這是……什么?
他猛地想了起來。父親在他被剝奪繼承權(quán)、趕出家門的前一夜,曾把他叫到書房,交給他一件東西,并鄭重地告訴他:“我們家族能在雅典立足數(shù)百年,靠的不是運氣。記住,最不起眼的地方,往往藏著最后的生機。”
當(dāng)時他只當(dāng)是老頭子最后的嘮叨,沒太在意。難道……
阿列克斯拼命地扭動手腕,讓那段特殊的繩索更加貼近自己的皮膚。沒錯,那是一截被巧妙地編織進繩索內(nèi)部的、極其纖薄的金屬片!是家族流傳下來的暗手,是絕境中的最后一道保險!
一股狂喜瞬間沖散了絕望。
天無絕人之路!
波利亞斯正沉浸在自己的復(fù)仇儀式中,高舉祭刀,開始吟唱冗長的禱文,完全沒有注意到祭品那點不合時宜的小動作。
終于,阿列克斯的嘴唇觸碰到了那段冰冷的繩索。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里面那片薄薄的刀片。
就是現(xiàn)在!
他猛地張開嘴,用盡全力,朝著那藏著刀片的位置狠狠咬了下去!他想象中,牙齒會與堅韌的繩索和鋒利的刀片碰撞,然后應(yīng)聲而斷的是繩索!
“咔嚓——!”
一聲清脆的、令人牙酸的崩裂聲響起。
然而,斷裂的并不是繩索。
一股鉆心的劇痛從他的左側(cè)大門牙傳來,伴隨著滿嘴的鐵銹味和血腥氣。
阿列克斯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他把自己的牙給崩掉了一小塊。
這玩意……它他媽的是鈍的?!而且還銹跡斑斑?!
阿列克斯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回蕩。
“我家祖?zhèn)鞯摹y道是用來切咸魚的刀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