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跑出兩條街,悠長而尖銳的號角聲劃破了黃昏的寧靜,這是全城戒嚴的信號。
“情況不對,”卡珊德拉停下腳步,她的耳朵像野獸般警覺地抽動著,“號聲太多了,他們在調動大部隊。”
阿列克斯扶著墻壁喘息,那不祥的系統提示音比號角聲更讓他心寒。
【稱號效果“雅典娜的眼中釘”已激活。】
【您現在是雅典城邦最亮的崽,走在路上被盤查的概率提升至原先的五倍,祝您與衛兵們轉角遇到愛。】
“我提莫謝謝你全家。”阿列克斯在心中對系統致以誠摯的問候。
他探頭向主干道的方向望去,只見一隊隊手持長矛、盾牌锃亮的城邦衛戍正跑步通過,封鎖了所有通往城外的路口。平民們被粗暴地趕回家中,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
這陣仗,已經遠遠超出了抓捕兩個“瀆神者”的范疇。
與此同時,雅典衛城,帕特農神廟的內殿。
主祭司波利亞斯正跪在雅典娜的巨大神像前,用一塊雪白的亞麻布,輕輕擦拭著自己保養得宜、圓潤光滑的手。
這時,一名神殿侍從跑進來,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諂媚:“主祭司大人,按您的吩咐,全城戒嚴的命令已經下達。衛戍部隊正在封鎖所有陸路出口。”
波利亞斯沒有回頭,他對著神像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充滿戲劇張力的嘆息,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整個內殿都聽得清清楚楚。
“唉……可憐的雅典,竟遭此劫難。神像蒙塵,預示著城邦將有不詳。
這并非小小的瀆神,而是對奧林匹斯威嚴最惡毒的挑釁!”
他轉過身,用那塊擦手的亞麻布捂住口鼻,仿佛空氣中彌漫著令他作嘔的污穢,“那兩個卑劣的靈魂,他們竟敢將污穢,拋向女神的面龐。
這是在動搖我們信仰的根基!是想讓雅典重回蠻荒!”
他的聲音變得尖利,那涂抹著脂粉的臉因為激動而微微抽搐:“告訴海軍指揮官涅阿爾科斯,我以雅典娜神廟主祭司的名義,命令他立刻封鎖比雷埃夫斯港!
出動三艘戰船,將海面變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墻!連一只海鳥都不能帶著褻瀆神明的消息飛出去!”
侍從被他這番表演震驚的一愣一愣的,隨即領命:“是……是!可是大人,動用海軍……這需要執政官的命令……”
波利亞斯用涂著眼線的眼睛斜睨著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陰陽怪氣的笑:“執政官?他此刻大概還在為他兒子下注的摔跤比賽輸了錢而煩惱。
告訴涅阿爾科斯,神明的意志,就是最高的命令。
而且……那個叫阿列克斯的,不正是那個沒落的埃特爾家族的余孽嗎?呵,血脈里就流淌著叛逆與瘋狂。
抓活得,我要在全雅典公民面前,親自凈化他那被污染的靈魂。”
侍從打了個寒顫,他聽出了主祭司話語里對那個素未謀面的貴族后裔的嫉恨,以及對展示自己權力的極度渴望。他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殿內重歸寂靜。波利亞斯走到神殿門口,望著山下那座逐漸陷入管制的城市,臉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興奮。
他輕輕哼著一支神廟的祭祀小調,仿佛在欣賞一出由自己親手導演的盛大悲劇。
碼頭,一處堆放著破爛船帆和纜繩的倉庫頂上。
阿列克斯和卡珊德拉像兩只被獵犬追趕的野貓,躲在最高處,俯瞰著整個比雷埃夫斯港。眼前的情景讓阿列克斯的心沉入海底。
三艘龐大的戰船,如同海上的青銅巨獸,緩緩駛出軍港,在主航道上一字排開。
甲板上,站滿了海軍士兵,瞭望塔上的哨兵,眼神銳利得像是能刺穿海霧。數艘輕快的巡邏艇在近海來回穿梭,驅趕著所有試圖離港的漁船和商船。
“他們把海也封了。”卡珊德拉言簡意賅,金棕色的眼眸里映著戰艦的影子,透出一股野性的戰意,“我們可以搶一艘巡邏艇。”
“然后被那三艘大家伙撞成碎片嗎?”阿列克斯否決了這個勇猛提議。他癱坐在粗糙的屋頂上,感覺前所未有的絕望。那個叫波利亞斯的主祭司,顯然是想把事情鬧大,拿他當墊腳石來立威。
“一定有辦法的……”他喃喃自語,習慣性地喚出了那個坑爹的光屏。
【神恩點數:1。】
是剛才在酒館里,用哲學引爆沖突時,系統給出的獎勵。
一點神恩,能干什么?買塊搓澡的皂石嗎?
他煩躁地劃拉著商城界面,列表里幾乎全是灰色的。就在他準備放棄時,一個位于列表最底端、標價為“1”的商品,吸引了他的注意。
【發霉的面包塊(海鷗特攻版)】
【效果:對海鷗擁有超越配偶的吸引力。投擲后,能迅速召集半徑五百米內的所有海鷗,并使其陷入短暫的、以搶食為最高優先級的狂熱狀態。】
【備注:本品由赫爾墨斯座下最懶的神使在過期圣餐上打了個噴嚏而成,品質保證。】
阿列克斯盯著那行描述,腦子里漸漸勾勒出一個荒唐至極的計劃。
“換了!”他咬牙切齒地在心中確認。
下一秒,一塊用破布包著的、散發著濃郁霉味和一絲絲古怪香氣的硬面包,出現在他手中。
“你拿個破面包干嘛?”卡珊德拉皺著眉,一臉嫌棄地看著他手里的東西,“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船,不是午餐。”
“這可不是午餐,”阿列克斯神秘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破罐子破摔的瘋狂,“這是我們逃離的關鍵。走,去找個離他們旗艦最近的漁夫。”
一刻鐘后,一條破舊的漁船,載著阿列克斯‘卡珊德拉和一個漁夫,緩慢的向著海軍的封鎖線劃去。
老漁夫是被卡珊德拉“請”上船的,她只是把那支沉重的長矛往船板上輕輕一頓,漁夫就立刻表示非常樂意為這兩位“遠方的客人”提供配送服務。
“停,就這里。”阿列克斯壓低聲音,讓漁夫在距離海軍旗艦大約一箭之遙的地方停下。
旗艦甲板上,海軍指揮官涅阿爾科斯正背著手來回踱步。他身材微胖,穿著一身擦得锃亮的青銅胸甲,頭頂一頂精心打理、油光水滑的黑色卷發假發,以掩蓋他那地中海式的頭頂。
他正為這莫名其妙的封港命令而煩躁,沖著手下大吼大叫,唾沫星子噴得老遠。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眼睛都放亮點!那兩個瀆神者說不定會從海里游過去!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都給我射穿了!”
就在他大吼的時候,阿列克斯站起身,掂了掂手里的“生化武器”,用盡全力,將那包發霉的面包朝著旗艦的方向,奮力拋了出去。
面包塊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落在了旗艦和另一艘戰船之間的海面上。
起初,什么都沒發生。
正當涅阿爾科斯注意到了那艘可疑的漁筏,下令盤查時。
“呀——!”一聲尖銳的鳥叫突然響起。
緊接著,整個比雷埃夫斯港的海鷗,全都瘋了一般沖天而起,匯成一股白色的洪流,朝著面包落水的地點俯沖而去!
場面瞬間失控。
海鷗們為了搶奪那塊散發著神圣霉味的面包,在海面上打成一團。很快,它們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附近最大、最顯眼的目標——那三艘威風凜凜的戰船上。
它們像一群白色蝗蟲,撲向甲板。
瞭望兵被突然襲擊的鳥糞糊住了眼睛,揮舞著手臂慘叫。
弓箭手們剛想拉弓,就被幾只膽大的海鷗搶走了箭羽上的羽毛。水手們用來擦拭甲板的抹布、午餐剩下的面包渣,都成了海鷗們的劫掠目標。
涅阿爾科斯氣得滿臉通紅,他拔出佩劍,對著天空胡亂揮舞:“該死的扁毛畜生!滾開!衛兵!把這些鳥給我射下來!”
然而,他的吼聲被淹沒在鋪天蓋地的“嘎嘎”聲中。
就在這時,一只體型格外碩大、眼神最為囂張的海鷗,似乎對指揮官頭頂那頂油光锃亮、看起來溫暖又柔軟的假發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它一個精準的俯沖,利爪張開——
“噗!”
涅阿爾科斯的頭頂一涼。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的假發被那只海鷗叼走了。海鷗叼著它的“戰利品”,得意洋洋地盤旋了一圈,然后飛向了遠方的懸崖。
甲板上,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水手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那位威嚴的指揮官,和他那在夕陽下閃閃發光的、光潔溜溜的頭頂。
一秒后,不知是誰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瞬間引爆了全場。
涅阿爾科斯的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他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但他的權威,已經隨著那頂假發,一同飛走了。
整個封鎖線,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海鷗之亂”和“假發失竊案”,陷入了徹底的混亂。
“走!”
阿列克斯對漁夫低吼一聲。老漁夫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聞言拼了老命地劃槳。
那條破舊的漁筏,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顆閃亮的頭顱和漫天飛舞的海鷗所吸引,悄無聲息地從戰艦之間混亂的縫隙中,溜了出去,駛向了開闊的愛琴海。
當漁筏終于遠離港口時,卡珊德拉回頭望了一眼那片依舊雞飛狗跳的海域,又看了看身邊癱倒在船板上的阿列克斯。
她那張總是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混合著不可思議與……一絲絲欽佩的神情。
“你,”她想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真是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