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希那小巷。

拉吉那張臉依舊每天準時出現在院門口。

神廟后巷倉庫的交易如火如荼，碼頭苦力、紡織廠工頭、甚至幾個偷偷摸摸的英國商行小職員，成了固定的買家，盧比流入陶罐，沉甸甸的。

哈里斯和薩魯克依舊累得像陀螺，劈柴、挑水、搬運。

錢是多了，可這院子，就是盡頭了嗎？

李米特的目光，越過了院墻。

那里有個老茶攤。

幾根竹竿支著棕櫚葉頂棚，三兩張發黑木桌，一個泥巴壘的簡易灶臺，上面架著一口邊緣豁了口的黑鐵鍋。

攤主是個干瘦老頭，他的茶，不過是恒河水煮幾片廉價茶葉梗，再丟一把粗鹽，勉強能解渴。

生意慘淡，只有幾個實在渴得受不了的苦力，才會灌上一碗。

老頭已經好幾天沒出攤了。

“帕西奶奶，今天的面團，多揉點，軟和些?！?

帕西奶奶愣了一下：“米特，拉吉老板那邊催得緊...”

“不做那個?！崩蠲滋卮驍嗨?，走到土灶邊，拿起阿尼爾剛揉好的一團面。

少年這幾天進步神速，面團在他手下服服帖帖，筋度適中，“阿尼爾，今天捏點別的?！?

阿尼爾抬起頭，“先生？捏什么？”

李米特走到院角，那里堆著水生野菜。

他摘下一片，在手里揉碎，又拿起一小塊粗糖，用刀背敲碎。

“捏這個?！崩蠲滋貙⑷嗨榈囊安酥痛痔撬榛爝M一小塊面團里，手指翻飛，幾下就捏出一個圓餅，邊緣微微翹起，像個小小的荷葉托。

“野菜粗糖餅。不用釉，烤熟就行。”

阿尼爾看著那個餅胚，揪面團，揉野菜汁，加糖碎，按壓塑形。

很快，幾個粗糖餅胚擺在了案板上。

李米特將它們貼到土灶膛內壁陶化層上，滋啦作響。

“哈里斯，薩魯克，”李米特吩咐，“抬上桌子板凳，跟我走?！?

一行人走向茶攤。

老頭正蜷縮在茶攤角落的草堆里，裹著毯子咳嗽，看見李米特，想站起來。

“坐著吧。茶攤，賣給我吧?！?

李米特掏出一袋盧比遞給老頭。

老頭遲疑了一會，顫顫巍巍接過。

李米特指揮哈里斯和薩魯克把桌子板凳擺好，又讓帕西奶奶把裝著粗糖餅的筐子放在木桌上。

他自己則走到泥巴灶臺前，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

“燒水。”

水滾后，李米特丟入姜片和薄荷葉。

茶攤，就這么重新開張了。

起初，沒人注意。

幾個路過的苦力瞥了一眼，聞到那股姜茶香和焦糖餅甜香，腳步頓了一下，但摸摸口袋，又匆匆走開。

第一個顧客是個年輕漁夫。

他剛從河里上來，渴得嗓子冒煙，習慣性走向茶攤，猶豫了一下，啞著嗓子：“一碗...水。”

帕西奶奶舀了一碗姜薄荷水遞過去。

漁夫接過，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一個餅...多少錢？”

“一個盧比。”帕西奶奶按照李米特事先的吩咐回答。

漁夫又摸出一個盧比。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一個下工的碼頭搬運夫，被茶香和餅香吸引過來。

一碗熱茶下肚，驅散了濕冷，一個粗糖餅落肚，填補了饑餓。

他嘆了口氣，坐在板凳上歇腳。

很快，三三兩兩的苦力、小販、甚至幾個神廟后殿干完活的雜役，都循著味兒聚攏過來。

桌子旁坐滿了人，板凳不夠，就蹲在泥地上。

一碗碗姜薄荷水遞出去，一個個野菜粗糖餅被買走。

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人們喝著熱茶，嚼著餅，低聲交談著碼頭的活計，抱怨著工頭的苛刻，或者只是沉默地望著恒河發呆。

李米特站在茶攤邊，看著眼前這一幕。

【河畔茶攤（臨時）】

【狀態】：人氣C級↑

【收益】低D級

【顧客滿意度】B

碼頭下工的苦力、紡織廠放工的婦人、甚至附近小商鋪的伙計，都習慣性繞到河灘，花上幾個盧比，買一塊餅，灌一碗茶。

哈里斯和薩魯克每天收攤時，臉上洋溢著被錢砸懵的傻笑。

下午，太陽還沒落山。

兩個穿著制服、腰間別著短棍的市政小吏，晃悠到了茶攤前。

為首的是個中年人，下巴留著稀疏胡茬。

“喂！誰讓你們在這兒擺攤的？”小吏用棍子敲了敲桌子，“有許可證嗎？交管理費了嗎？衛生達標嗎？”

茶攤瞬間安靜下來。

喝茶的苦力們也都噤聲，眼神里帶著底層人本能的畏懼。

李米特從土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小吏面前，“長官，我們剛擺幾天，還不懂規矩。管理費是多少？我們交。”

小吏斜睨了他一眼，鼻孔里哼了一聲：“不懂規矩？我看你們生意挺紅火嘛！攤位費、衛生費、河道占用費...一天十個盧比！先交一個月的！”

“十個盧比？！”哈里斯失聲叫出來，“我們一天也賺不了那么多！”

“嫌多？”另一個小吏皮笑肉不笑，“嫌多就別擺！這河灘是市政的地盤，不是你們這些賤民想占就占的！”

帕西奶奶急得直搓手：“長官，行行好，少點吧...我們小本生意...”

“少廢話！”小吏用棍子敲著桌子，“要么交錢，要么現在就給我滾蛋！東西沒收！”

人群一陣騷動，幾個苦力已經悄悄放下碗溜走了。

李米特沉默了幾秒。

十個盧比一天，幾乎是茶攤現在利潤的一大半。

交，等于白干；不交，攤子立刻就得完蛋。

單打獨斗不容易，好東西守不住。

“長官，”李米特再次開口，“錢，我們現在沒有那么多。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先交五天的定金，五十盧比。剩下的，我們想辦法湊。另外，我們保證把攤子收拾干凈，絕不污染河道。”

他一邊說，一邊對帕西奶奶使了個眼色。

帕西奶奶會意，忍著心疼，顫抖著手從陶罐深處摸出五十個盧比硬幣，包好遞了過去。

小吏掂了掂錢袋，語氣也緩和了些：“算你識相！五天后要是交不上剩下的，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揮了揮棍子，“還有，衛生搞干凈點，別弄得到處是垃圾！”

兩個小吏揣著錢，大搖大擺走了。

“先生...”哈里斯哭喪著臉，“這還怎么干??？一天十個盧比，搶錢?。　?

李米特走到土灶邊，看著灶膛里的火苗。

這五十盧比，像一盆冷水，澆醒了他。

依附神廟，或者是自己撐起一個攤子，終究是小打小鬧，浮萍而已。

要想真正站穩腳跟，必須改變。

“哈里斯，”李米特突然開口，“去找老查特。告訴他，以后他的牛奶，我們每天再加五罐。價錢按之前說好的，高一成。但奶必須是最新鮮的，摻一滴水都不行?！?

哈里斯一愣：“先生，我們現在哪有錢？”

“錢的事我想辦法?！崩蠲滋卮驍嗨?

“薩魯克，明天開始，你不用去挖野菜了。去巷子口攤子，把剩下的那點椰蓉和干果碎都買回來，價錢壓到最低?！?

“帕西奶奶，”他轉向老人，“從明天起，茶攤的粗糖餅，漲價。一個盧比一個，漲到兩個盧比?！?

“兩個盧比？”帕西奶奶嚇了一跳，“這還有人買嗎？”

“會有的。因為我們要做點不一樣的。”

他走到阿尼爾身邊，拿起一小塊粗糖，又指了指椰蓉碎。

“阿尼爾，試試這個?！崩蠲滋貙⒋痔菈K碾碎，混入面團，又撒上一小撮椰蓉，“揉勻了，烤的時候火候小一點，慢一點?！?

阿尼爾立刻照做。

面團在他手下變得金黃柔軟。

烤出來的餅，帶著金棕色，邊緣微焦，中心松軟，咬一口，粗糖顆粒感和椰蓉香氣在舌尖交織，比野菜粗糖餅層次豐富得多。

“先生！這個好吃！”哈里斯嘗了一口，眼睛都直了。

李米特自己也嘗了一塊。

【椰香粗糖餅（改良版）】

【狀態】：美味度（B級↑），口感：（A-級），吸引力：（B級）

“明天開始，這個椰香粗糖餅，三個盧比。姜薄荷茶里，加一小勺牛奶，賣三個盧比一碗。”

帕西奶奶還是有些擔憂：“可是漲價了...”

“告訴他們，加了新東西，更好吃。”李米特語氣篤定，“好東西，值這個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