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繼民這一個“但”下去，眾人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拐彎，視線朝他看了過去，也包括此刻的許大茂。

要說誰最不想看見何雨柱進廠食堂頂了何大清原本的工作，除開馬具外，絕對非許大茂莫屬，他跟何雨柱是打了賭，但他可真沒想過要拜師何雨柱。

所以一聽朱繼民話鋒一轉，提到“但”，許大茂大長臉上終于有了笑容，心頭暗道：傻柱啊傻柱，你就是一十六歲的大小子而已，就算你有廚藝，你以為你真能得到跟何大爺一樣的工作？

朱叔叔，就看你了，拒絕他！拒絕他！拒絕他……

許大茂暗戳戳的想著，腦海中一遍遍重復著那三個字。

朱繼民停頓后，也不看眾人都是什么臉色，略作沉吟，繼續道：“但……柱子，你確定要來咱廠食堂嗎？”

“你才十六，以你現在的年紀，卻有這般廚藝，我認為你更應該去大飯館子，不應該受困于我們這一隅之地。”

何雨柱啟齒一笑，原本甕聲甕氣的聲音，在這時候卻帶著透亮。

“朱廠長，我這位雇農、舊社會中下九流的廚子，現在也是工人階級的一份子，不是嗎？”

“教員說，工人階級領導一切，我來軋鋼廠，為工作、生產在一線的工人兄弟們服務，這有什么需要選擇的嗎？又何談受困于一隅之地？”

朱繼民臉色頓時潮紅，先是喊了一句口號，后廚內所有人都跟著喊了一句，然后目光灼灼地都盯在何雨柱身上，此刻的馬具臉上的羞愧之色更甚。

朱繼民忍不住抬手鼓掌：“好同志！好覺悟！馬具，你看到了嗎？你一個老師傅，還不如一二八少年郎！”

馬具苦笑，沒想到何雨柱竟然講出來這么一番話，這誰敢反駁？何況，他在嘗過何雨柱做出來的油爆雙脆后，已經折服。

如何雨柱最開始講的，說得再多，不如先把菜做出來，理兒有時候是服不了人的！事兒才能服人，真本事才能服人！

要是何雨柱在做菜前，這么講，他們肯定是嗤之以鼻，頂多也就是敷衍地喊一句口號，但現在后廚內這些人內心的感受可完全不同。

馬具面帶歉意，轉向何雨柱躬身一禮：“我要感謝何師傅，如朱廠長所講，我的覺悟還是太低了，以后要緊跟在何師傅身后，好好學習廚藝！為咱工作在一線的工人兄弟們服務！”

“對何師傅的廚藝，別的我不置評，但油爆雙脆這道菜，我服氣！”

“因為我知道油爆雙脆這道菜難度之高，就算是我，都不一定做出來何師傅現在這道菜的高度！”

馬具臉色認真，此刻他是對剛才所做的宵小手段，心頭都忍不住在嘲諷他自己了。

何大師傅在的時候被何大師傅壓一頭，他跑了卻又來了個小何師傅，嘿！又被壓一頭，偏偏咱這個水平還一點兒辦法沒有！

忍不住嘆了一個口氣：“不服不行啊！”

“既然如此，那何師傅，你趕明兒就準備了身份材料，來軋鋼廠找我辦入職吧，咱食堂將迎來最年輕的負責人……”

朱繼民還沒說完，何雨柱卻擺了擺手：“朱廠長，我打斷您一下！我呢，年輕，才十六。”

“雖有些傲骨，但也知道我這個年紀若是真接了食堂負責人的工作，服不服眾事兒小，但說出去，難免讓外人對咱軋鋼廠這個大集體有意見，更容易惹人口舌。”

“所以，食堂頭廚的工作崗我接了，但食堂負責人這個職位擔的責任較多，我看我一個小年輕就沒有必要接了，我還小，要學的東西還多！”

“朱廠長，馬師傅，各位，你們看我說的在理兒吧？”

馬具臉上的羞愧之色更濃，眼底甚至還有淚珠子在打轉兒了，再次躬身一禮：“何師傅，以后我馬具對您，絕無二話！”

為什么馬具這樣？因為他原本落在地上的臉面，在這時候被何雨柱撿了起來，還把灰塵拍下去，送回了他手里，他怎能不感激不感動。

而對還沒入職的何雨柱來說，廠食堂內多了一個打心底真服氣自己的人，總比多一個使絆子的要強吧？何況馬具也就是把雞胗換成了鴨胗而已，又沒做別的！

朱繼民看著做事風格如此老道的何雨柱，心頭忍不住稱快，面上笑容都更多了三分。

“好！好！好！柱子，好樣兒的！”

朱繼民再次喊回“柱子”，顯然與之前客客氣氣喊何雨柱“柱子”的強調是不同的。

但朱繼民言語間卻沒有立刻說讓馬具擔任食堂負責人的話，可見他這位負責后勤的副廠長，對食堂也還保留了他的考量。

何雨柱莞爾，心頭是松了一口氣，馬具擔不擔任食堂負責人他是不管的，他這么做的目的只是收買人心。

并且收買的可不止馬具的人心，這么一幫在食堂內的人，都是他的目標，自然，也包括朱繼民！

瞥了一眼許大茂，嘴角扯了個弧度。

許大茂注意到何雨柱朝自己看過來的眼神，大長臉上帶著驚異，此刻只有他，打心底感覺何雨柱不是原來的何雨柱了，但具體哪兒不是，才十三歲的他也總結不出來。

“朱廠長，我既然能入職了，等會兒午飯，我能不能跟雨水一塊兒在食堂吃？”

“吃！就在這兒吃，我來單獨給你們做小灶！錢算我的！”馬具立刻開口，手更是緊張地在腰間衣服上搓了搓，生怕何雨柱不同意似的。

朱繼民看了馬具一眼，笑了笑：“既然馬師傅要請，那我還說什么？這樣，馬師傅，你們先做菜，我跟柱子出去談兩句。”

話落，朱繼民先一步從食堂后廚出來了，何雨柱在馬具的幾句恭維聲和眾人的稱贊聲中也隨之走了出來，許大茂和何雨水也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了出來。

走出來后，正午的陽光驅散了三月倒春寒的涼意，看著不遠處廠區內在活動或工作的人，何雨柱不僅有些心神恍惚。

這個火紅年代，我真的來了！

“柱子，說起來，我跟老何也算是老朋友了，以前雖然聽他幾次提到過你，但沒想到你的廚藝也這么高，辦事兒也敞亮。”

“朱廠長，您說笑了，他都跟寡婦剛跑那會兒，我也哭過，后來躺在床上兩三天沒起來，但、我還有個妹妹啊！”

何雨柱說著，拉著何雨水的小手，輕柔地在何雨水后腦勺揉了揉，視線這才又轉到朱繼民身上。

“朱廠長，您說，我要是不改變，要是不沖動地跑來咱們廠，我怕是要帶著我妹妹喝西北風去了！”

“我才十六，雨水才六歲不到，能怎么辦呢？活著唄！”

這一句“活著唄”，讓何雨水再次抽泣起來，朱繼民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頭各種復雜的情緒也收了起來。

“其實……”朱繼民斟酌，看了一眼左右，“柱子，也不怕跟你提前講，其實咱軋鋼廠即將要被公家接管了，我現在是可以讓廠里按照老何的規格，給你五十五塊錢的工資，但……”

“但聽說公家接管后，要按照老毛子那邊的八級工資制制度，先進行技術考核，根據考核定級給工資，到時候給多少，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并且到時候我還分管不分管后勤，還是不是副廠長，都不一定！但到時候我可以試著給你爭取爭取行政職稱。”

“其實，馬師傅這人還可以，你剛才那么做是對的！所以，現在柱子你明白我為什么沒有因為馬師傅做小動作而說什么了吧？”

何雨柱一聽朱繼民竟然開口就提給他爭取行政職稱，再加上后面跟著的話，心頭都跟著一跳，要說朱繼民沒受到他剛才所做的影響，他是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