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張使君有此雅興，那自己便舍命陪君子了。只是不知道這位衛公子，想以什么為題，跟我比文采？”

曹德笑吟吟的看著衛仲道。

“今日，我們不如以描景為題，做首詩，既感謝了張刺史的宴請，又成全了我等的比試，豈不是一舉兩得？”

衛仲道訕笑一聲。

他自己選題，其實取巧之嫌。因為在提出比試之前，他心中已經有了腹稿。介時拿出來，必然能技驚四座。

“描景啊，”

曹德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被衛仲道看在眼里，不由得又是一陣歡喜，

“那我就獻丑，作詩一首，全當拋磚引玉了。”

蔡文姬起初有些擔憂，觀曹德行止更似武人。此刻見他主動應戰，雖言“拋磚”，眼中卻無懼色，不由生出幾分期待。

“好！就憑曹大哥這句拋磚引玉，我就覺得他到時候出口必然不凡！絕對會比某些人的腹稿要強。”

她這一句話，又讓衛仲道一陣面紅耳赤。

不過他仍是安慰著自己，曹德一個武夫，會做什么詩，怕到時候說出來，會貽笑大方。

“我洗耳恭聽！”

衛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揶揄。

自己三歲識千字，五歲背詩經，若是輸給一個武夫，豈不是沒有天理？

曹德沉吟片刻，恰見窗外一行大雁掠過天際，不覺心有靈犀，詩從口出：“天上一只又一只。”

衛仲道忍俊不禁：“好詩！妙哉！只是不知道一共有幾只啊？”

蔡文姬心中一沉，暗自搖頭。果然還是太勉強了么？

蔡邕以手扶額。張懿更是“噗”地嗆出一口酒。

這小子說是拋磚引玉，還真不是自謙啊，這不就是一塊磚嘛！

曹德不為所動，氣定神閑續道：“三四五六七八只。”

若說剛才第一句詩說出口的時候，眾人還在強制忍耐。

結果這第二句出來，滿堂皆是大笑，張懿都快把眼淚笑出來了。

蔡文姬更是懊悔不迭，當初自己就應該站出來，攔住曹大哥吟詩的，這樣即使是折了面子，也不會引起這番羞辱。

衛仲道“哈”地笑出聲，以袖掩口：

“哦！原來天上有八只大雁啊！妙哉！妙哉啊！”

曹德悠悠開口：

“不，天上有百只鳥！”

“好好好，百只便百只，曹兄快吟完吧。”

衛仲道催促，只等看更大的笑話。

曹德對滿堂嗤笑置若罔聞，反而踱至窗邊，極目遠眺暮色蒼茫，片刻后，沉聲吟出后兩句：

“天上一只又一只，三四五六七八只。鳳凰何少鳥何多，啄盡人間千萬石！”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此詩前兩句好似小孩數數，但這后兩句意境卻是完全不同，似道盡人間疾苦。

再加上其倚在窗邊，沉穩冷靜，配合著落日長河，竟然人有種此人高深莫測之感。

一時間，便是張刺史，衛仲道以及一眾賓客都是直接看傻了。

臉上的笑容也是逐漸凝固。

此子……竟有如此才華？尤其后兩句，如點睛之筆，將全詩拔至云霄！

風格雖不是漢樂府詩集，或是以往的詩經，但也是朗朗上口，一看就是上上佳作。

衛仲道頓時慌了神。

與這句詩相比，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好像一坨屎，他覺得拿出來都是自取其辱。

必須要說點什么，不然這場比試輸定了。

到時候文姬只怕是更不要看自己。

“哼！”他強作鎮定，“后兩句……意境尚可。然前兩句粗鄙不堪，拉低全詩！依我看，此詩頂多中等！”

不過曹德依舊是一臉淡然：“沒想到衛家公子，文采不行，便是算術也不行。”

眾人聞言一愣，前兩句莫非另有玄機？一時間皆露思索之色。

就在這時，蔡文姬雙眸驟亮，撫掌道：

“我明白了！”

衛仲道忽然心中一揪：“文姬，你沒必要幫這小子說話。”

“住口！”蔡文姬打斷他，目光灼灼，滿是欽佩地看向曹德，“你不懂！這前兩句暗藏玄機，妙不可言！”

她越是如此，衛仲道越是妒火中燒，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所有人都說他不懂，可是在他看來，這前兩句詩，就是寡淡無奇，沒有任何意義。

他本以為眾人也會贊同自己的說法。

可偏偏就連自己的未婚妻也如此小看自己。

就在這時，蔡邕也是拍案而起，臉上盡是笑意：

“妙！絕妙！原來如此！”

眾人皆是帶著疑惑之色，看向蔡邕。

心道蔡邕莫非也要故意為曹德撐場子？可若是你說出來的話不能服眾，那曹德的詩仍舊只是中等。

張懿急切催促：

“蔡公！別賣弄關子了，你就為大家解讀解讀吧！”

蔡邕一臉激動：“方才曹公子言天上有百鳥，老夫亦疑其強辯。此刻方悟，此詩構思之精妙，令人嘆服！”

“一只又一只，是為二只；三四相乘，得十二；五六相乘，得三十；七八相乘，得五十六！二、十二、三十、五十六相加，正好一百只！暗合曹公子先前之言！”

“此詩前兩句，暗藏《九章》算術之機，精妙絕倫；后兩句意境深遠，直指時弊，憂國憂民之心躍然紙上！老夫遍覽古今詩賦，此等融數理、文采、情懷于一爐之作，實乃首見！曹公子文武兼資，真乃當世大才！”

見蔡邕這么抬舉自己，曹德自然也是投桃報李：

“蔡公謬贊。晚輩長侍蔡公左右，耳濡目染，偶有所得罷了。”

眾人聞言，均是連連贊嘆。

曹公子不但文武雙全，而且還謙虛，這在少年人中，真是殊為難得啊。

曹德既然有此心性，并且還有才，那便是讓出一份蛋糕，也不是不可以。

衛仲道也是滿臉的懊悔之色，本來還指望用這場比試，來羞辱一下曹德的。

結果自己反倒成了墊腳石。

只是憑什么啊？

人家明明身份低微，憑什么比自己一個世家子弟還要強？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這貨竟然是個全才！

不關武藝高強，便是文采、算術都是當世一絕。

更遑論他還能把文采、算術融合到一起，這究竟是什么樣的怪物啊？

就在衛仲道懊惱不已的時候，蔡文姬突然戲謔的開口道：

“曹大哥已經拋磚引玉了，卻不知衛公子有什么佳作，也讓我等鑒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