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的日子，在汗水和陽光的蒸騰下，過得飛快。

當教官在結(jié)營儀式上，為站得最標準的幾個排面頒發(fā)流動紅旗時，這個夏天，似乎也正式畫上了一個句號。

對于402寢室來說，這半個月，每個人都發(fā)生了蛻變。

趙宇航成功當選了班級的文體委員，每天抱著籃球游走在各個寢室之間；陳浩床頭的書換成了《大型網(wǎng)站技術(shù)架構(gòu)》，開始鉆研更深層次的技術(shù)；孫磊則用最笨拙也最真誠的方式，成了年級里人緣最好的老好人。

而劉江，則像一個真正的“隱形帝王”，完美地扮演著一個普通大學生的角色。

他享受著這種久違的、純粹的集體生活，享受著將三塊璞玉，親手雕琢成器的樂趣。

他的商業(yè)帝國，在看不見的地方，有條不紊地擴張著。

一切，都在向著最好的方向發(fā)展。

這天晚上，他接到了譚銀銀的電話。

“喂，劉江，你睡了嗎？”電話那頭，譚銀銀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背景里還有些嘈雜的人聲。

“還沒，剛跟室友開黑回來。怎么了？聽起來你那邊挺熱鬧。”劉江靠在寢室的陽臺欄桿上，輕聲問道。

“嗯，學生會的迎新晚會剛結(jié)束，我們部門聚餐呢。”譚銀銀解釋道，聲音里帶著幾分小小的興奮，“你不知道，我今天作為主持人，臺詞一句都沒說錯！”

“是嗎？我們家銀銀出息了啊，都成清華的主持人了。”劉江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別取笑我了。”譚銀銀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對了，我們外聯(lián)部的部長，一個大三的學長，人特別厲害，今天還夸我臺風好呢。他還說，等國慶節(jié)后，要帶我們幾個新部員一起去拉一次真正的商業(yè)贊助，長長見識。”

“學長？”劉江的眉頭，下意識地挑了一下，一絲屬于年輕男生的、微不足道的占有欲，一閃而過。但他隨即失笑，自己這心態(tài)，真是越活越年輕了。

“挺好的。”他真心實意地說道，“清華的學生會，藏龍臥虎，你跟著多學學，比在圖書館里看書有用。有這么優(yōu)秀的學長帶著，我也放心。”

他的大度和信任，讓電話那頭的譚銀銀心里一暖。

“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她小聲說道，“就是……有點想你了。”

這軟軟糯糯的一句話，瞬間擊中了劉江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

他笑著說：“我也想你。所以……”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

“所以什么？”

“所以，我已經(jīng)訂好了去京城的機票。”

電話那頭，傳來了譚銀銀的驚呼聲，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喜悅：“真……真的嗎？你什么時候來？”

“下周末。去參加一個……嗯，作者的頒獎典禮。”劉江輕描淡寫地說道。

他沒有說，那是全國網(wǎng)文圈最頂級的盛會。他也沒有說，他將是那個舞臺上，最耀眼的主角。

沒必要。

對他而言，去京城，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去見她。

至于那個所謂的頒獎典禮，不過是恰好能讓他見到她的，一個完美的借口罷了。

一周后，省城國際機場，VIP候機室。

劉江穿著一身合體的休閑裝，安靜地坐在角落的沙發(fā)上，用筆記本電腦處理著張一鳴發(fā)來的、關(guān)于“抖樂”新一輪推廣計劃的郵件。

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放松。

學校里的布局已經(jīng)初步完成，三個室友也找到了各自努力的方向。

公司的外部威脅在上次“敲打”過華藝之后，也進入了一段短暫的平靜期。

這趟京城之行，于他而言，更像是一次度假。

他提前了幾天出發(fā)，就是想在年會開始前，能跟譚銀銀好好地過幾天二人世界。

飛機進入平飛階段后，他處理完手頭的郵件，正準備合上電腦休息一下。

就在這時，坐在他鄰座的一位男士，放下了手中的商業(yè)雜志，目光落在了他的電腦屏幕上，眼神里閃過一絲了然。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就是最近在創(chuàng)投圈里，風頭很勁的‘抖樂’吧？”

男人的聲音溫和而沉穩(wěn)，帶著一副黑框眼鏡，氣質(zhì)儒雅又帶著幾分極客范。

劉江心中一凜，轉(zhuǎn)過頭。

王興！

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這位大佬，更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jīng)知道了“抖樂”的存在。

他迅速調(diào)整好心態(tài)，臉上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大方地承認道：“王總好眼力，確實是它。沒想到我們這個小項目，已經(jīng)傳到您耳朵里了。”

王興笑了，他擺了擺手：“可不是小項目。能讓曹國維和李宏遠一南一北兩位大佬同時下注，還能從華藝嘴里搶下一塊肥肉，這要是還算小項目，那國內(nèi)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恐怕都沒法活了。”

他的話，看似隨意，實則充滿了試探。

每一句，都精準地點出了劉江近期的關(guān)鍵動作，顯然是做過一番功課的。

劉江的心，徹底沉了下來。

他意識到，自己重生以來的順風順水，讓他有些輕視了天下英雄。

像王興這種從尸山血海的“千團大戰(zhàn)”里殺出來的頂級存在，其信息敏感度和商業(yè)嗅覺，遠超自己的想象。

“王總過譽了。”劉江的表情不變，但大腦已經(jīng)開始飛速運轉(zhuǎn)，“都是幾位叔伯前輩看得起，給口飯吃而已。”

他巧妙地用“叔伯”這個詞，將自己的成功，歸因于人脈和運氣，而不是個人能力，以此來降低對方的警惕。

“年輕人太謙虛，可不是什么好事。”王興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我更好奇的是，你們的操盤手。能寫出《重生之最強都市修仙》那種爆款，又能運作《雅安》這種現(xiàn)象級單曲，還能設(shè)計出‘抖樂’這種產(chǎn)品的，絕不是等閑之輩。圈子里都在傳，‘第二世界’背后，站著一個叫‘歸途’的神秘大神。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認識一下？”

他死死地盯著劉江，像一只等待獵物露出破綻的狐貍。

這是最直接的試探。

劉江知道，自己無法回避。

他合上電腦，轉(zhuǎn)過身，第一次真正地、平等地與王興對視。

“王總，幸會。”他伸出手，“我就是歸途，我叫劉江。”

王興的眼中，閃過一絲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精光。

他握住了劉江的手，力道很穩(wěn)。

“果然是你。”他點了點頭，似乎早就有所猜測，“英雄出少年，我今天算是信了。”

松開手后，王興靠在椅背上，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如果說剛才還是前輩對晚輩的試探，那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同級別玩家之間的平等對話。

“劉江，”他直呼其名，“我很好奇，你手上握著網(wǎng)文、音樂、短視頻三張牌，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說，你的終局，是什么？”

這才是他真正想問的問題。

劉江知道，考驗來了。自己的回答，將直接決定王興對自己的最終評估。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王總，您覺得，美團的終局，是什么？”

王興被他這個反問問得一愣，隨即大笑起來：“有意思！你這是想考我？”

“不敢。”劉江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我們想做的，或許是同一件事。”

“哦？”

“美團連接的是‘人’與‘服務(wù)’。而抖樂，連接的是‘人’與‘信息’。”劉-江的聲音不大，但字字珠璣，“但無論是服務(wù)還是信息，都只是‘內(nèi)容’的一種形式。我們最終想做的，都是在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建立一個最高效的‘內(nèi)容分發(fā)平臺’。”

“美團的優(yōu)勢，在于線下地推和交易閉環(huán)。我們的優(yōu)勢，在于用算法和社區(qū)，抓住用戶的‘時間’。我們就像一個硬幣的兩面，看似不同，實則一體。”

“所以，您真正的對手，不是餓了么，而是阿里和微訊。同樣，我們真正的對手，也不是微視，而是未來所有能跟我們搶奪用戶時間的產(chǎn)品。”

王興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興奮！

劉江的這番話，徹底跳出了“O2O”、“短視頻”這些具體的業(yè)務(wù)范疇，站在了一個俯瞰整個互聯(lián)網(wǎng)生態(tài)的戰(zhàn)略高度！

他不僅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對手，甚至……看清了未來！

“你……”王興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多年未曾有過的心跳加速，又回來了，“你今年，多大？”

“剛滿十八。”

王興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這張年輕得有些過分的臉，腦海里只剩下四個字：

后生可畏。

不，是后生可怖！

許久，他才重新露出笑容，只是這次的笑容里，充滿了真誠和鄭重。

“劉江，我收回我剛才的話。你不是謙虛，你是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他鄭重地拿出自己的手機，“留個聯(lián)系方式。到了京城，我做東。我攢了個局，有幾個做投資和互聯(lián)網(wǎng)的朋友，本來是想探討一下O-2-O的未來。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

“哦？那探討什么？”劉江笑著問道。

王興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探討，怎么在你的‘內(nèi)容分發(fā)平臺’里，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