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回到省城，飛機降落在雙流機場，劉江甚至能聞到空氣中那股獨有的、潮濕而安逸的味道。

他沒有急著回KJ縣，而是直接打車，去了那個他名下的、位于“錦繡天府”的新房。

房子已經由劉新俊找來的家政公司打掃得干干凈凈，最基本的家具也已配齊。

劉江拉開窗簾，午后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灑了進來，將整個空曠的客廳照得亮堂堂的。

他沒有去欣賞這價值百萬的江景，而是拿出手機，撥通了劉新俊的電話。

“俊娃，來我這一趟。”

半小時后，劉新俊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他穿著一身新買的休閑裝，頭發也精心打理過，整個人看起來，已經褪去了幾分縣城少年的青澀，多了些大城市年輕人的派頭。

“江哥！”他一進門，就興奮地嚷嚷，“你這房子也太牛逼了！比我們縣最好的酒店還氣派！”

劉江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鎮可樂丟給他，自己則開了一瓶礦泉水，指了指沙發。

“坐。”

兩人坐下，劉江沒有立刻談工作，只是像個普通朋友一樣，閑聊起來。

“高考完了，感覺怎么樣？”

“嗨，別提了，感覺身體被掏空。”劉新俊灌了一大口可樂，打了個嗝，“不過江哥，還是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這會兒估計已經在我爸的工地上，學著看圖紙了。”

“路是自己選的，也是自己走的。”劉江的語氣很平淡，“我只是給了你一張地圖而已。”

氣氛，在幾句閑聊中，變得輕松而融洽。

劉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從那個半舊的書包里，拿出了兩份文件，和一張銀行U盾，輕輕地放在了茶幾上。

劉新俊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江哥，這是……”

“第一份，”劉江指了指那張銀行U盾，“這里面，有一百萬。”

“噗——”

劉新俊剛喝進嘴里的一口可樂，差點當場噴出來。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滿臉的難以置信。

“一……一百萬？！江哥，你……你開玩笑的吧？！”

“我從不開這種玩笑。”劉江的表情很平靜，仿佛在說一個微不足道的數字，“這筆錢，是你的安家費，也是我們公司前期的活動經費。從今天起，你就是【第二世界】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的執行副總經理，是公司在省城的門面。你的衣食住行，都代表著公司的形象，不能差錢。”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像兩把能看穿人心的刀。

“記住，你花的每一分錢，都不是為了享受，而是為了公司的‘面子’，是為了以后，我們能從別人兜里，賺回十個，一百個一百萬。”

這番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劉新俊的心上。

他看著茶幾上那張小小的U盾，感覺它重若千斤。

他那顆因為“一百萬”而變得狂熱的心，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明白了，這筆錢，是信任，更是責任。

“我……我懂了，江哥！”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劉江拿起第二份文件，推了過去，“現在，我們來談談這個。”

“這是公司的《期權激勵協議》。”

劉新俊一愣，他聽不懂這個詞，但直覺告訴他，這東西，比那一百萬，還要重要。

劉江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俊娃，公司是我們的，但丑話說在前頭，親兄弟，明算賬。我不會平白無故地送你股份，因為那是對我們未來事業的不負責。”

“這份期權協議，我承諾，給你公司5%的期權。但這5%，不是現在就屬于你。”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

“我們需要定一個目標。三年。三年之內，我要讓【第二世界】的估值，做到一個億。等這個目標達成了，這5%的期權，才能兌換成真正的股份，讓你，成為一個身價五百萬的富翁。”

“如果，這個目標完不成，或者你中途掉了鏈子，跟不上我的腳步……”

劉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那這份協議，就是一張廢紙。”

“我給你的是一個能讓你一步登天的機會，但這個機會，需要你拿命去拼。”

“你，敢不敢接？”

整個客廳，安靜得落針可聞。

劉新俊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那份薄薄的協議，感覺自己的血液，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燒，沸騰！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份協議。

這是投名狀。

是他從一個縣城小混混，蛻變成一個商業精英的，唯一的機會！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曾經充滿了迷茫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瘋狂的火焰！

“江哥！”

他伸出手，一把抓過那份協議，緊緊地攥在手里，仿佛在攥住自己的未來。

“我接！”

“別說三年一個億！就算是三年十個億！你指哪兒，我打哪兒！”

“這條命，從今天起，就是公司的！”

劉江看著他這副樣子，終于，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知道，他的“白手套”，他的“左膀右臂”，已經徹底淬火成型。

搞定了劉新俊，他才抽出空來，處理另一條線。

他撥通了阿飛的電話。

電話那頭，阿飛的聲音，已經從之前的狂熱，變得專業而恭敬。

他詳細地匯報了《往后余生》引爆全網的數據，以及各大唱片公司和節目組，是如何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瘋狂地聯系他。

他著重描述了自己是如何按照劉江的指示，“拿捏”住那些平時眼高于頂的大人物，既吊足了他們的胃口，又沒把人得罪死。

“辦得不錯。”劉江聽完，表示了肯定。

這種恰到好處的認可，讓電話那頭的阿飛，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

“飛哥，你的銀行卡號給我一下。”劉江話鋒一轉。

“啊？老板，這……這怎么好意思……”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劉江的語氣不容置疑，“我給你轉20萬。但這錢，不是給你的工資，是讓你去‘投資’的。”

“圈子里的規矩我懂。哪個總監能給我們的歌最好的推薦位，哪個制作人能把關系捅到天上去，你就把這筆錢，‘投資’在誰身上。我要的不是一次性的買賣，而是你在娛樂圈，幫我織一張，能為我們所用的網。”

“錢花出去了，我要看到回報。花得好，以后還有。花得不好，我們之間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番赤裸裸的、關于“利益交換”的話，讓阿飛的心臟，猛地一抽。

他瞬間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何等精明而冷酷的操盤手。

“我明白！老板！您放心！這筆錢，我保證讓它花出十倍的效果！”

“很好。”劉江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你可以放出風聲了。就說‘一個業余的民謠歌手’，準備在‘抖樂’上，獨家發布他的第二首新歌。時間，就定在……七夕。”

……

處理完省城的所有事務，傍晚，劉江才終于回到了KJ縣。

他赴了與譚銀銀的約。

女孩穿著一條淡黃色的連衣裙，站在街角，像一朵安靜盛開的向日葵。

見到他，她的第一句話，不是問他考得怎么樣，而是帶著一絲小女孩的嗔怪和擔憂：“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感覺你好像有好多事情。”

劉江的心，在那一刻，軟得一塌糊糊。

他笑了笑，沒有提那些千萬級的資金和復雜的商業布局，而是用一種最接地氣的方式，向她“匯報”了自己的暑假計劃。

“我寫的那本小說，不是被網站看中了嗎？他們覺得還不錯，就投資我，在省城弄了個小工作室。”

“我那發小劉新俊，你也知道，他對讀書沒興趣，我就拉他一起干了。以后他在省城幫我打理工作室，我也算有個照應。”

“省城的房子，也是為了以后工作室方便，貸款買的。以后你放假從京城回來，就不用住學校那又小又破的宿舍了。”

這番“善意的謊言”，將所有驚心動魄的商業博弈，都包裝成了一個“上進青年拉著兄弟一起創業”的勵志故事。

合情，合理。

譚銀銀聽完，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所有的擔憂都化為了欣賞與驕傲。

她覺得，自己的男孩，真的長大了。

“那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別太累了。”她輕聲叮囑道。

“嗯。”

兩人在夕陽下散步，聊著對大學生活的憧憬，和對未來的期許。

劉江看著女孩被晚霞映紅的、美好的側臉，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知道，自己一手建立的，那冰冷而理性的“商業基石”，和另一手想要守護的，這溫暖而平凡的“人間煙火”，終于，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點。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在口袋里，無聲地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來自張一鳴的短信。

內容，只有一句話。

【劉先生，新版‘抖樂’，已提交App Store審核。】

【隨時可以，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