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雷斯推開車門下了車，眼神狠狠瞪向正在聊天打屁的那幾個警員。

“警長！”一個年輕警員快步跑過來，敬了個不太標準的禮，帽檐下的臉頰曬得通紅，“法醫已經進去半小時了，說可能是搶劫慣犯干的。”

佩雷斯“嗯”了一聲，沒再多說，抬腳跨過警戒線，走進了洋樓。

客廳的真皮沙發上，林克夫婦的尸體已經被白布蓋著，但依然能看出扭曲的輪廓。

地毯上的血跡已經半干，呈現出暗褐色。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警長！”法醫提著一個銀色的箱子從二樓下來，“現場勘查得差不多了，初步判斷是強盜入室搶劫殺人。保險柜里面的現金不見了。”

佩雷斯“嗯”了一聲，“辛苦你了，先去做尸檢吧。”

法醫點點頭，帶著助手快步離開了。

……

迪菲亞西區。

日上三竿，陽光透過破舊的窗簾縫隙，灑在出租屋的地板上。

林森還躺在那張破舊的床上睡覺，被子胡亂地蓋在身上。

“哐哐哐！”劇烈的砸門聲突然響起。

釘在門上著名拳擊手曼尼·帕奎奧的海報，都被震掉了。

“誰啊？”林森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睡眼惺忪地抓了抓頭發。

“警察！開門！”外面傳來粗聲粗氣的喊叫，夾雜著用警棍砸門的“砰砰”聲。

林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穿上短褲，一邊朝門口走一邊嘟囔：“著什么急啊？”

“快點開門，再不開門我們就硬闖了！”外面的吼聲更兇了，門板都被撞得往里凹了一塊。

“來了來了！”林森走到門前，伸手拉開插銷，門“吱呀”一聲開了。

“什么事啊警官？至于這么興師動眾么？”他一臉無所謂地看著來人。

門外站著的是迪菲亞區副警長克雷波，他穿著熨燙過的藍色警服，領口別著枚“最佳警員”的徽章。

那是去年桑托斯家族花錢給他跑市里關系弄到的。

“跟我們走一趟！”克雷波一揮手，身后的警員立刻上前。

90年代的菲律賓，還沒有相關制度規定“嫌疑人”的各項權利，警察逮人采用什么手段，純看心情……

林森過往的“不良記錄”，自然屬于“危險分子”。

他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克雷波警官，大清早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早上迪菲亞警署接到報案，你大哥林克夫妻在家被人槍殺！”克雷波語氣不善。

林森眼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大哥林克可是整個街區有名的大善人吶！”

“回警署錄口供。”克雷波瞪了林森一眼，揮手示意警員帶著他往外走。

林森上了那輛焊著鐵欄的警車，車門“砰”的一聲撞上，鐵皮震得人耳朵發麻。

警車碾過坑洼的馬路，很快開到了迪菲亞區警署。

門口歪停著幾輛警用三輪摩托，穿藍色制服的警員正蹲在椰子樹下乘涼。

克雷波帶著林森進入了審訊室。

屋子約莫八平米見方，墻面刷著早已泛黃的石灰。

角落里貼著半張卷邊的馬尼拉嘉年華海報，海報上的女星笑容被潮氣泡得發花。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掉漆的木質長桌，桌腿用鐵絲纏著加固，桌角堆著三個空生力啤酒瓶。

桌子對面是一把金屬椅子，林森坐上了上去。

克雷波坐在審訊桌前，左手指間夾著支快燒到濾嘴的“希望”牌香煙，煙灰簌簌落在皺巴巴的詢問筆錄上。

“你昨天下午16到18點，在哪里，在干什么？”

林森心里很清楚，這就是大哥大嫂吃槍子的時間。

“叫佩雷斯警長過來，我當面跟他說。”

林森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點慵懶，似乎不是坐在審訊室里，而是在咖啡館點單。

“你是不是搞不清狀況？！”

克雷波“砰”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子被震得跳了一下，里面的涼茶濺出幾滴。

這話在他聽來，純粹就是看不起他這個副警長。

“副警長好大的官威。”林森舔了舔嘴唇，“好吧，那我現在敢說，你敢不敢聽？”

克雷波心里咯噔一下，起了幾分警惕。

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太鎮定了，鎮定得不像個被審訊的嫌疑人。

[這小子以前也不是沒來過警署，一直唯唯諾諾，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難道是攀上了哪個大佬？]

就在克雷波猶豫的瞬間，林森突然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昨天羅米羅·桑托斯派人通知我，叫我過幾天跟他一起去隔壁杜爾沃市送一批呂宋芒果，我們送貨的時間和路線是……”

“羅米羅”這個名字在克雷波耳邊炸開，手里的煙頭“啪嗒”掉在褲腿上，燙得他猛地蹦起來。

克雷波下意識地朝門口望了一眼，走廊里隱約傳來腳步聲和咳嗽聲，警署里人來人往，保不齊就有耳朵尖的。

羅米羅三個字在迪菲亞區，比沼澤地的灣鱷還要讓人膽寒。

那家伙是桑托斯家族的運輸主管，明面上做著水果批發生意，暗地里卻掌控著整個區域的毒品運輸網絡。

據說他手下養著一群亡命之徒，凡是擋了他路的人，最后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說克雷波，就是佩雷斯警長，見到羅米羅的車都得繞道走，更別說惹他了。

“停停停！”克雷波幾乎是吼出來的，瞬間一個箭步沖到林森面前。

他伸出手想捂住林森的嘴，又覺得不妥，手懸在半空，急得額頭青筋直跳，汗珠順著絡腮胡往下淌。

“你瘋了？你們送貨時間路線在這瞎吵吵什么？”克雷波的眼睛不時瞟向門外，生怕外面有人聽見。

“想讓整棟樓的人都被裝進麻袋沉馬尼拉灣嗎？”克雷波快要被林森氣死。

“我說了你最好不要聽，你不信……”林森看著克雷波驚慌失措的樣子，嘴角向上揚了揚。

“這要是傳出去，半路上貨物出了什么事，你說桑托斯家族會找誰算賬？”林森故意拖長了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