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異鄉(xiāng)小?!迸R窗的位置灑滿溫和的陽光,空氣中彌漫著林風(fēng)剛優(yōu)化好的紅茶的醇香。莉婭像只歡快的小鳥,幾乎是“搶”過了郵差遞來的那封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信件,信封上蓋著王都熟悉的郵戳,落款是“表姑媽貝拉”。
“有我的信!王都來的!”她聲音雀躍,蹦跳著回到窗邊座位,迫不及待地用隨身小刀裁開信封,臉上洋溢著純粹的期待之光。
林風(fēng)端著一壺剛沏好的紅茶走過來,看到莉婭這副模樣,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絲笑意。巴恩則如同往常一樣,在店堂不起眼的角落里,沉默地擦拭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匕首,動作平穩(wěn),只是偶爾抬起的眼皮掃過莉婭的方向。
莉婭展開信紙,輕聲讀起來。然而,那光芒隨著閱讀的深入迅速黯淡下去。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嘴角也垮了下來。
*‘親愛的莉婭,王都的卷心菜又漲價了,簡直搶錢!’*
*‘你那‘吟游詩人’學(xué)得怎樣了?女孩子家還是找個穩(wěn)當(dāng)人家嫁了要緊…’*
*‘你父親還在審查…唉,而且最近總是忙,總是忙,家里都好,勿念?!?
通篇都是瑣碎的抱怨、無關(guān)緊要的催促和對家族近況含糊其辭的敷衍。
“又是這些!”莉婭煩躁地抖了抖信紙,聲音帶著明顯的失望和不耐,“一句有用的都沒有!表姑媽就知道嘮叨這些!家里…家里到底怎么樣了嘛!”她越說越氣,把信紙往小木桌上一丟,托著腮,望著窗外熱鬧的街景,眼神卻充滿了迷茫和低落。先前的雀躍蕩然無存,一股難以言喻的擔(dān)憂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林風(fēng)將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輕輕放在她面前,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家里…沒消息?”醇厚的茶香試圖驅(qū)散空氣中的沉悶。
莉婭無精打采地搖搖頭,手指泄憤似的戳著桌上那張讓她失望透頂?shù)男偶垼骸叭菑U話…物價…催婚…跟沒說一樣!急死人了!”她心煩意亂地伸手去拿茶杯,想用這熟悉的溫暖撫平內(nèi)心的焦躁。
就在她指尖即將觸到杯壁的瞬間,手肘卻不小心猛地撞到了茶杯邊緣!
“哐當(dāng)!嘩啦——”
滾燙的紅茶瞬間傾覆,深琥珀色的茶湯潑灑在攤開在桌上的信紙上!桌面頓時一片狼藉。
“??!我的信!”莉婭驚呼,下意識地想去搶救那封雖然讓她失望但終究是來自王都的信件。但下一秒,她和旁邊的林風(fēng)都愣住了!
只見被紅茶浸透的信紙上,那些原本寫滿家長里短的娟秀字跡,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迅速淡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如同用鐵銹和鮮血書寫的、刺目驚心的暗紅色字跡,力透紙背地顯現(xiàn)出來!
最上方,幾個大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兩人的眼簾:
**“父親因叛國罪(勾結(jié)獸人)已被軟禁!”**
下方,一行稍小、卻同樣令人心悸的字跡:
時間仿佛凝固了。莉婭臉上的煩躁和低落瞬間被一種極致的空白取代。她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劇烈收縮,死死盯著那幾行血紅的字,嘴唇哆嗦著,喉嚨里卻像被堵住一樣,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如同石化般僵在椅子上,連指尖的顫抖都停止了。
林風(fēng)也倒吸一口冷氣,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叛國罪?勾結(jié)獸人?軟禁!這信息量太大!他抬頭,擔(dān)憂地看向莉婭,心沉到了谷底。
幾秒鐘的死寂,如同一個世紀(jì)般漫長。
“假的!都是假的!不可能!父親不會!哥哥不會!啊——!”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混合著她嘶啞的哭喊和否定。脆弱的信紙在她手中如同脆弱的蝶翼,瞬間被撕扯成無數(shù)飛舞的碎片!
“莉婭!住手!信!信息!”林風(fēng)這才從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驚駭?shù)負渖先ィ噲D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繼續(xù)破壞這唯一的信息載體,“快停下!信息還在里面!”
角落里的巴恩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嘯驚動!他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拋下擦拭的匕首,一個箭步?jīng)_到桌前,臉色凝重如鐵掃過桌上潑灑的茶漬、空中飛舞的紙片和狀若瘋狂的莉婭。
“怎么回事?!”他的聲音低沉緊繃,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店內(nèi)零星的其他客人也被這巨大的動靜嚇到,紛紛側(cè)目。
但莉婭仿佛聽不到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林風(fēng)的阻攔。她只是在林風(fēng)半抱半攔的束縛下徒勞地揮舞著手臂,哭得撕心裂肺,身體因為巨大的悲痛和難以置信而劇烈地顫抖。“叛國…獸人…地牢…父親…哥哥…”她語無倫次地重復(fù)著信中的字眼,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
“莉婭!冷靜!信!信息還在碎片里!”林風(fēng)一邊用盡全力穩(wěn)住懷里顫抖哭泣、幾乎癱軟的莉婭,一邊急中生智!他目光掃過地上、桌上散落的無數(shù)信紙碎片,集中意念,心中低喝:“優(yōu)化!目標(biāo):信息復(fù)原!碎片重組!”
微弱的、帶著些許不穩(wěn)定亂碼的系統(tǒng)光芒一閃而逝!那些四散的碎紙片如同被無形的磁力吸引,瞬間從地面、桌面飛起!在空中劃出道道軌跡,精準(zhǔn)地拼合在一起!眨眼間,一張完整的、帶著濕痕和褶皺、但那鐵銹紅色的致命信息和下方的小字暗號清晰無比的信紙,重新出現(xiàn)在桌面上!
巴恩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了那張復(fù)原的信紙。他快速掃過“父兄入獄叛國罪(勾結(jié)獸人)家族查封速匿!”等字眼,臉色已然鐵青。最后,他的視線死死定格在信紙最下方那行小字暗號上:“荊棘鳥棲于王都地牢”。
當(dāng)看清這行字的瞬間,巴恩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他瞳孔驟縮,連呼吸都為之一窒。
“這…這不可能!”一聲壓抑著極度驚駭?shù)牡秃饛乃韲道餂_出,聲音甚至變了調(diào),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震撼:“荊棘鳥…棲于地牢?這是…影衛(wèi)的絕密標(biāo)記!你父親…他…他是王國影衛(wèi)?!”
話音未落,他握在手中、原本用來穩(wěn)定情緒的那個空酒杯,被他無意識驟然爆發(fā)的手勁“咔嚓”一聲捏得粉碎!鋒利的碎片瞬間刺入掌心,殷紅的血珠混合著可能殘留的酒液瞬間涌出,順著他鋼鐵般的手指縫滴落在狼藉的地面上!
這聲驚訝和玻璃爆裂的脆響,如同一道寒冰,瞬間凍住了莉婭撕心裂肺的哭聲。她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中滿是極致的震驚和茫然,看向失態(tài)的巴恩:影衛(wèi)?巴恩大叔…你…你在說什么?”
林風(fēng)也徹底愣住了,看看復(fù)原的信上那行“荊棘鳥棲于王都地牢”,又看看捏碎杯子、掌心流血卻渾然不覺、臉上交織著震驚與某種深重憂慮的巴恩,最后看向懷中同樣被這新信息震得忘了哭泣的莉婭。王室影衛(wèi)的絕密標(biāo)記?巴恩大叔怎么會知道?!
巴恩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和失言。他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掌,又看了看莉婭震驚的臉和林風(fēng)探究的目光,眼神變得極其復(fù)雜,有懊惱,有沉重,更有一種被卷入更深漩渦的覺悟。他猛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凝重,聲音沙啞而干澀:
“…麻煩大了。比禿鷲和毒刺加起來…還要大?!彼_認了危機的級別,那絕非普通的家族蒙冤,而是直指王國權(quán)力核心的風(fēng)暴。
莉婭的身體再次顫抖起來,但這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對父親隱藏身份的巨大的陌生感。那個在她記憶中威嚴卻慈愛的父親,竟然是王國最神秘、權(quán)力最大的影子掌控者之一?“父親…他…他從來沒說過…”她喃喃道,聲音細若游絲,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只剩下冰冷的事實帶來的茫然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