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掩飾內心的緊張和證明自己的“普通”,林風特意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在院子里的老樹墩上。他拿起一個紅彤彤的野蘋果和一把小刀,打算做點最平常不過的事——削蘋果。他反復在心里默念著:“慢點,笨點…自然點…”
起初,他刻意放慢動作,模仿著村里孩子們笨拙的樣子。刀尖小心翼翼地切入果皮,動作僵硬,削下的皮厚薄不均,還差點削到自己的手指。他偷偷瞄了一眼哨塔的方向,卡爾的身影似乎還在那里,如同一個沉默的哨兵。
然而,當刀刃真正接觸到果皮,熟悉的觸感傳來時,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或者說,是依賴系統【基礎手工優化】帶來的流暢感——瞬間壓倒了理智的警告。他的手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接管,手指變得異常穩定,手腕靈活地轉動。只見刀刃如同擁有了生命,行云流水般在蘋果表面劃過,發出細微而悅耳的“沙沙”聲。一條薄如蟬翼、寬窄均勻、連綿不斷的蘋果皮,如同金色的綢帶,優雅地從他指間垂落下來!整個過程流暢得不可思議,精準得超越了人類雙手的極限,完美得如同藝術表演。
當最后一圈果皮與蘋果分離,完整地垂落時,林風才猛地從那種流暢的狀態中驚醒。他看著手中那條完美得不像話的果皮,再抬頭看了一眼哨塔——卡爾的身影正對著這邊!
“糟了!”他手一抖,小刀差點脫手掉在地上,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懊惱像潮水般淹沒了他。他明明知道要偽裝,怎么又……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或者說,系統的便利,早已成了他難以割舍的一部分?
不遠處,矮墻的陰影里,卡爾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并非一直待在哨塔上,為了更清晰地觀察林風“日常勞作”的狀態,他早已悄無聲息地轉移到了更近的位置。
當看到林風從刻意笨拙瞬間切換到那種非人的精準流暢時,卡爾震驚地微微張開了嘴。光明在上!那絕不是士兵磨練出的實用刀法,更不是農民該有的笨拙手藝!那是一種……脫離了凡俗技藝范疇的精準!
‘異常。確認無疑。’卡爾在心中重重地刻下了判斷。證據確鑿,不容辯駁。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林風手中那個被削得干干凈凈的蘋果,和他臉上那副懊惱得恨不得鉆地縫的表情時,一絲巨大的困惑和荒誕感涌上心頭。‘但是……為什么?’卡爾幾乎要脫口而出,‘擁有這種……能力,就只是為了……削一個完美的蘋果皮?!’
這無害到近乎滑稽的使用場景,與他認知中任何可能的“危險異常能力”都相去甚遠。報告怎么寫?“目標能用超常精度削水果”?這簡直像個蹩腳的笑話!可那技藝本身,卻又實實在在地超出了常理。卡爾的眉頭緊緊鎖起,職責與認知的沖突,讓他的內心陷入更深的漩渦。這個風,到底是什么人?他隱藏的目的又是什么?無害的表象下,是否真的只是他想削個蘋果那么簡單?卡爾握緊了拳頭,那份即將要寫的報告,從未如此讓他感到棘手和沉重。
夕陽將橡木村的影子拉得老長,給簡陋的屋舍和蜿蜒的小徑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林風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卡爾隊長那銳利的目光和哨塔上的身影如同沉重的石塊壓在他心頭。他低著頭,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更加小心地隱藏自己,如何在“普通”的鋼絲上行走。
就在他拐過一個堆著柴禾的岔路口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恰好從另一條小徑上轉了出來。軍靴踏在土路上的聲音沉穩有力。
林風猛地抬頭,心臟瞬間漏跳了一拍——卡爾!
卡爾停下腳步,擋住了林風的前路。夕陽的余暉勾勒著他硬朗的輪廓,臉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眼睛,平靜之下卻像淬了冰的刀鋒,銳利地直刺過來,帶著無聲而沉重的審視壓力。
“風。”卡爾的聲音不高,聽不出什么情緒,“好傍晚。”
林風感覺自己的后背瞬間繃緊,喉嚨有些發干。他強迫自己擠出一點笑容,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卡爾。”他站在原地,像被釘住了腳步。
卡爾沒有回應他的招呼,反而向前邁了一小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卡爾微微低下頭,目光緊鎖著林風的眼睛,聲音壓得極低,確保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村子很小。”他的語速很慢,每個字都像有千斤重,“眼睛無處不在。”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更深沉地刺入林風的眼底,然后清晰地、一字一頓地強調:“最好保持……普、通。”
那個“普通”的詞,被他咬得格外重,像是一記無聲的重錘,狠狠砸在林風的心上。
說完,卡爾沒有再給林風任何回應的機會,也沒有解釋。他只是深深地、仿佛要將林風此刻所有細微反應都烙印下來一般,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收回目光,徑直從林風身邊走過,軍靴踏地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遠去,消失在漸濃的暮色里。
林風僵立在原地,仿佛被那最后一眼凍僵了。夕陽的暖意消失殆盡,后背一片冰涼。卡爾的話,每一個字,連同他那銳利如刀的眼神,都徹底證實了林風最壞的猜測。
‘完了,’一個絕望的聲音在林風腦中尖叫,‘被發現了!’這不是懷疑,是警告,是最后通牒。以后在這橡木村,每一步都將舉步維艱,每一個動作都可能暴露在監視之下。平靜的日子,結束了。
遠處,卡爾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掌心留下深深的指甲印。他回頭看了一眼林風僵立在暮色中的單薄背影,眼神復雜難明。
‘我警告過你了。’卡爾在心中無聲地低語,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和……憐憫?‘為了橡木村……保持普通吧,風。’
他不知道自己這份拖延和警告能帶來什么,也不知道該如何撰寫那份讓他無比為難的報告。如實上報“超常削蘋果技藝”?這荒謬的“異常”是否值得驚動王都?不上報,又是否違背了軍人的天職和對村子的責任?兩難的抉擇,如同沉重的枷鎖,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只能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那間代表著王國權威的哨所,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