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方墨的重傷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動不了，只能任由陳靈晞攙扶。

他看著喘著粗氣的陳靈晞，虛弱地嘆氣：“為什么你那么執著？”

陳靈晞秀發早已濕透，一綹一綹地粘在潔白的脖頸上：“夫君說笑了，什么執著不執著的，我只是在做應盡之事。”

方墨道：“陳靈晞，你是聰明人，而且我不喜歡你叫我夫君。”

陳靈晞沉默了一下，汗珠順著她的額角滾到眉梢，刺痛了她的眼睛，她雙手扶著方墨，不能擦拭，只能眨眼緩解：“野人！你真的想知道！”

方墨意識到了什么，趕緊道：“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陳靈晞哼了一聲，斜睨著方墨：“你不想我說，我偏要說！”

“我曾說姐姐說過，父母是連理樹，孩子是同心果，果熟蒂落，終成新樹。我成了樹后，卻變成了獨木。”

“但是那是不對的，獨木又如何？建木也是獨木！”

“植根昆侖之阿，聳干九霄之端，本若山岳之固，杪拂星辰之輝。龍鸞棲其柯，云霞披其裳。黃帝緣之以登遐，羲和倚之而馭暉。”

“所以哪怕是獨木也無所謂，我要和姐姐一樣做那通天的建木！”

說到這里，陳靈晞語氣低落了下來：“可是姐姐是姐姐，我是我，姐姐天生清微仙體，我卻什么都不是。”

方墨道：“可你出身于陳家，已經比普通人強太多太多了。”

陳靈晞道：“既然我出身陳家，不試著攀登大道之巔，那我又為何生在陳家？就像野人你有了太初仙體，難道就想當一個普通人嗎？”

“普通的人對未來沒有期待，對于過去的自己沒有任何抱怨。”

“但我不一樣，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明白我想要什么，所以不想對于過去的自己后悔！”

方墨問道：“哪怕是死？”

陳靈晞堅定道：“哪怕是死。”

方墨笑了笑：“可是這樣對于別人來說是不是有點殘酷。”

陳靈晞看著方墨的眼睛：“野人，這并不殘酷。我已經跟你說過，陰陽之法需要相愛，那就不僅是單方面的，也是雙方面的。”

“不能欺騙內心，否則鳳凰涅槃之術是無效。”

“所以，我在試圖喜歡你。”

“但是，你知道的，這并不容易。”

方墨忍不住道：“所以你那些像個傻子一樣的舉動，就是為了讓你喜歡上我？”

陳靈晞狠狠地瞪了方墨一眼：“這不是傻子，是我的執著。”

方墨道：“可是你想過了沒有，如果你真正愛上，你的執著會變的。比如愛人陷入危險，你會放棄登仙而赴死。”

陳靈晞道：“那又如何！與其碌碌無為，后悔于過去，不如先走上仙路。而我也不會讓你去死的，就像現在一樣！”

方墨心想，其實自己的意思是你可以放棄這條道路，只要和我交易，我到時候自會為你塑造仙體。

但方墨清楚這種空口無憑的話語，是無法取信陳靈晞的。

接下來，一路無話，但有敵人。

敵人很弱，只能打打身為凡人的陳靈晞，可方墨重傷動不了，已經夠了。

幾次險死還生下來，陳靈晞始終保護著方墨，竭盡全力的打敗敵人，哪怕獨自逃跑能夠存活，也從不放棄方墨。

方墨很清楚正常情況下陳靈晞應該早就察覺不對勁了，可在筑基的力量下，她一個凡人只能沉淪在幻境之中，遵從著自身的本心。

谷晨感慨：“以身入局，真心換真心，這就是鳳凰的執著嗎？”

云守贊嘆：“想要成道，非得經歷千重劫，情劫也是劫，陳丫頭的選擇是正確的。”

蘭夢皺眉：“二小姐都已經如此了，方墨那小子怎么還不動心？”

谷晨疑惑：“這小子太冷靜了，是不是有龍陽之好啊？”

云守否定：“不可能的，如果這小子鐘意龍陽，陳閣主是不會讓陳丫頭來這里的。”

蘭夢想了想道：“那就讓二小姐死在他的面前。”

谷晨、云守笑道：“此計甚妙！”

方墨心中震驚，這三個筑基為了看戲，可是一路跟隨自己的，竟然萌生如此歹毒之策。

然后，在一系列巧合之下，陳靈晞只剩一口氣，倒在了方墨的懷里，臨死之前陳靈晞帶著凄慘的笑容，看著方墨：“野人，你說我是不是很蠢？”

方墨道：“你不蠢，你的道心比大多數修士都要堅定。”

陳靈晞道：“堅定有什么用？還是會死？”

方墨問道：“那你后悔嗎？”

陳靈晞笑道：“有什么好后悔的，這是我選擇的道路啊。野人，難道你沒有讓自己不后悔的道路嗎？”

方墨心想，都只剩一口氣了，還能說那么多話，這三個筑基真無聊。

他又不想和陳靈晞說真話，只能道：“現在的我還沒有這種道路。”

陳靈晞瞪大了眼睛：“我還以為你到這個時候會后悔自己實力不夠，沒救得了我，從而踏上不悔的無敵路，登天成仙，至此不再有悔。”

方墨笑了：“你從哪里看來的？”

“從話本里看來的，仙人可以逆光陰而行，挽回一切。”

“所以你是想讓我復活你？”

“不行嗎？”

“行。”

“那就說好了。”

“等等！我未必能成仙啊！”

陳靈晞哼了一聲：“約定了就不能反悔！”

方墨只好道：“那好吧，我不能成仙了你不要怪我。”

陳靈晞微微一笑：“我怎么會怪你呢，我只是有點喜歡你罷了。”

方墨心想，那你還是怪我吧，還有，你怎么還不死，那三位筑基要不要這么無聊！

似乎這樣的結果讓筑基滿意，陳靈晞終于在幻境中死了。

而陳靈晞死后，身體上出現一股力量進入了方墨體內，讓他徹底恢復傷勢。

一股信息告訴他，這叫鳳凰之力，只有陳氏族人死后，以自身魂飛魄散，不入輪回的代價才能誕生。

之后，方墨就依靠恢復后的身體走出了小地獄。

見到了巡天飛舟上，三位帶著笑意的筑基，以及害羞著低頭的陳靈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