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幾輛破舊、掛著外地牌照的大巴,載著滿心虔誠的信徒,在薩米特神啟的蠱惑下駛離時。
林河接收到了一股洶涌澎湃的信仰之力。
如同決堤般洶涌注入!
這股力量不是默默祈禱能夠誕生的。
是源于信徒們此刻被高度激發的集體性狂熱與獻身感。
他們相信自己是去見證神跡,參與一項神圣的事業。
林河清晰地“看到”。
代表那些信徒的信仰絲線驟然變得明亮、粗壯。
甚至其中一小部分中,那些本就心志最為單純的信徒——
其絲線核心猛地凝聚、升華,散發出更加純粹堅韌的光澤。
忠實信徒!
他們完成了信仰層次的躍遷!
以至于祂的核心意識傳來一陣清晰的悸動。
只需將這波信仰之力徹底消化吸收,祂的神軀將迎來一次蛻變,權柄再度進化!
然而。
下方正在上演的,分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一場可能將這些新生的忠實信徒拖入深淵的慘劇。
薩米特那張在信徒簇擁下得意洋洋的臉,清晰地映照在林河的視界中。
神念微動,河底暗流悄然加速。
只需一個意念,一道稍強的水流,甚至只需在那些信徒腦海中投下一個模糊的警示幻象…
或許就能阻止。
要阻止嗎?
一個念頭在林河龐大的意識中閃過。
顯圣,震懾宵小,救下信徒,這似乎順理成章。
但下一刻,祂便否決了這個沖動。
保姆?不當。
信徒的虔誠,需要神跡的慰藉,更需要現實的淬煉。
維杰的貪婪與愚蠢,信徒的輕信與盲從,薩米特的狡詐與惡毒…
這些交織的欲望與罪孽,本就是這片污濁土地上生長出的荊棘。
今日沒有薩米特,明日也會有其他豺狼虎豹。
真正的信仰,應是從烈火中淬煉出的真金。
祂的意志,冰冷而清晰。
“靜觀其變。”
---
城郊大型貨運集散區。
塵土飛揚,卡車轟鳴穿梭。
維杰攥著那張便簽紙,在迷宮般的貨場和臨時板房間焦急奔走,逢人便問:
“給亞穆納河神廟送材料的車隊在哪里?負責人是誰?”
他報著薩米特寫下的公司和地址,汗水浸透了他最好的襯衫。
“沒聽過!”
“這公司?名字挺熟,好像上個月就搬走了吧?”
“老頭,別在這里亂轉!擋著路了!滾開!”
不耐煩的呵斥,冷漠的搖頭,甚至粗魯的推搡。
便簽紙摸在手里,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慌。
而腦海中,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比憤怒更強烈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愧疚!
巨大的自責像巨石壓垮了他的脊梁,他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塵土里。
“河神啊…我…我做了什么…”他喉嚨哽咽,絕望像冰冷的河水淹沒了他。
“不能倒下!”
這個念頭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
維杰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沖到路邊,瘋狂地揮舞著手臂攔車。
他掏出了那張舍不得用的五百盧比,聲音嘶啞地對停下的電三輪車夫喊道:
“回加濟布爾!雙倍價錢!
快!去河灘!快啊!”
三輪車在顛簸的土路上瘋狂疾馳。
維杰的心跳比引擎聲更狂亂。
他祈禱著,用盡畢生的虔誠祈禱著。
希望自己猜錯了,希望回去能看到信徒們還在,看到薩米特在指揮卸貨……
哪怕罵他是個蠢貨都行!
當小巴終于顛簸著回到熟悉的街口,維杰付錢后催促找零,卻被車夫攔下。
那張錢是假的!
顧不得掏光錢包,維杰開始尋人。
可看到的只有空蕩蕩的聚集地和幾個茫然不知所措的老人。
得到的消息如同冰錐刺入心臟。
薩米特以“河神指引”的名義,把所有人都帶上大巴帶走了!
維杰眼前一黑,巨大的絕望幾乎將他吞噬。
好在他想起一個人。
那個曾警告過他,他卻置若罔聞的拉朱!
“拉朱兄弟!我錯了!我該死啊!”
維杰沖進集裝箱辦公室時,已是涕淚橫流,渾身泥污,精神瀕臨崩潰。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拉朱面前。
沒有任何隱瞞,將薩米特的欺騙、自己的愚蠢、信徒被帶走的過程,以及自己在集散區的遭遇,如同倒苦水般,帶著哭腔和深深的懺悔,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拉朱聽著,臉上的傷疤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猙獰。
他沒有暴怒,沒有斥責,只是那雙銳利的眼睛變得越來越冷。
“所有人,立刻去打聽!問清楚大巴往哪個方向去了!什么牌照!快!”
拉朱的手下們立刻行動起來,像一張網撒向鎮子的各個角落。
然而,時間已經過去太久。
那幾輛掛著外地牌照的破舊大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詢問車站、路口的小販、甚至一些跑長途的司機,只得到幾個不同的方向。
那“工業園”的身份更是被證實為子虛烏有。
最后一絲僥幸被掐滅。
薩米特,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精心偽裝的幽靈!
名字、身份、故事,全是假的!
目的,就是那些被“神廟”迷了眼的信徒!
拉朱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
“維杰大哥。”
拉朱的聲音低沉壓抑,帶著火山爆發前的恐怖平靜:“你回去,安撫那些家里有人被帶走的。
告訴他們,我拉朱,一定會把人找回來!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尸!”
他轉頭,對著身邊一個眼神狠厲的手下:
“阿米爾,帶上我們能動用的所有錢,跟我走!
去‘老蛇’和‘禿鷲’的地盤!他們路子野,消息靈!”
拉朱帶著人,如同撲向獵物的狼群,迅速消失在通往城市更黑暗的方向。
維杰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走向那些此刻必然已陷入絕望的窩棚,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踩在刀尖上。
夜色如墨,沉重地籠罩著河岸。
白天的喧囂與恐慌褪去,只剩下嗚咽的風聲和河水低沉的流淌。
維杰獨自一人,踉蹌地走到水邊。
他的妻子和孩子也被他親手送入虎口。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泥沙里,額頭重重磕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被虛榮蒙蔽了雙眼,被謊言蠱惑了心智。
我貪圖那份‘眷顧長子’的榮耀,卻忘記了信仰的本質是虔誠與奉獻,而非虛名…
我輕信了魔鬼薩米特的花言巧語,非但沒有守護好您的信徒,反而…反而親手將他們推入了火坑…我辜負了您的恩典,更辜負了那些信任我的兄弟姐妹…”
“罪人維杰,請求您的指引……”
就在維杰的懺悔與絕望達到頂點,精神幾近崩潰之時——
河底深處,沉寂的林河緩緩“睜開”了祂無形的眼睛。
經過對白天那場劇烈信仰波動的徹底吸收與淬煉,祂那由純粹信仰之力構筑的靈體神軀,有了新的收獲。
祂的身軀再度凝實。
通體呈現出一種溫潤又冰冷、內蘊神光的琉璃質感!
線條流暢而完美,散發著非人的神性威嚴。
更驚人的變化在于祂對權柄的提升。
微控之能與神域感知相結合。
祂神念微動,一滴河水被剝離開,如同最純凈的水晶,映照著月光和祂琉璃般的神軀。
里面蘊含的神力,擁有治療與控水之能。
只有狂信徒才有資格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