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了整整五日,終是抵達前線兵營。
一路上張欒只敢白天睡覺,每每夜里柳巧玉如同一頭饑餓豺狼,至少盯著自己這張臉半個時辰才肯挪眼。
真怕大晚上睡覺會被對方偷襲,很多話堵在喉嚨中,想說又覺得不是時候,畢竟對方沒做出格的事。
這張人臉皮唯一帶來的便捷,問對方什么問題都不會敷衍。
相處五天,從柳巧玉和她師弟口中,大致了解了這個世界的修行體系。
隋以前分很多體系,在楊堅一統天下時,便將道術合一,無論是蠱修、巫修還是尸修,通通歸于術師。
以武證道,便分為武修;獸屬修道,便是妖修;以這三大類為主。
到達二品乃天底下最強那一列,自己的師傅和監正都是二品一列,也只有他們才能解決自己臉上的這張人品。
而最讓她意想不到的,自己師傅竟是前朝余孽,被秦王與監正聯手鎖在長安,活在天子的眼皮底下。
按照這么一說,自己是他弟子,也算是前朝余孽的黨羽。
總不能真和網上說的一樣,與秦王下戰書,玄武門對掏吧。
掏輸了要丟掉小命,掏贏了說不定會出現一猴頭,一御弟……
難繃,造反這條可不興干,至少現在沒有這個打算。
如今她只想活著完成朝廷委派的任務,回到長安讓師傅把臉上這張人皮給取下來。
那股被別人盯著如芒在背的感覺,再也不想經歷了。
“師妹,你來了,六品術師的人臉皮呢!”就在張欒與柳巧玉一起前往分配的軍帳時。
一位面容冷峻的男子快步迎了上來,目光銳利地落在張欒身上。
當張欒一抬頭,二人雙目對視時,后知后覺與瞳孔驟縮相撞在一起。
兩人都不自覺的退后了半步,柳巧玉先是一愣,隨后反應了過來。
曹師兄的人臉皮應該是帶給眼前這位縫尸匠的,不過來的路上出現了差池,如今縫在張欒臉上了。
“怎么會,戴在你臉上!”
“不…不可能,不過凡軀,你怎會還活著!”
張欒師兄臉上從歡快變成憤怒,聲音陡然拔高,腰間長劍已出鞘。
六品術師的人臉皮乃是他從突破的機緣,不敢相信會縫在張欒臉上!
張欒同樣一驚,臉上隨之浮現出怒意,同為師門,一張人臉皮何至于此。
自己又不是故意為之,差點因此丟了小命,大不了回長安取下來便是。
師兄刀劍相向,真讓人寒心!
柳巧玉見雙方劍拔弩張,立馬插入二人中間,開始調和起來。
先安撫住張欒,再與黑袍師兄解釋。
而黑袍師兄不吃這一套,心中悍然斷定是張欒想斷自己道途,氣急敗壞道:“小偷!賊!當年師傅就不應該收養你!”
“你全家都是賊,人臉皮是我剝下來的,按規矩誰剝的人皮就歸誰!”張欒忍不住了。
難不成自己的命比不上一張人臉皮,這是那門子師兄,簡直不把自己當人看!
結合原身的記憶,同門中除了少見到大師兄對自己有禮相待,其余師兄弟皆瞧不起自己。
他們自詡拜在師傅門下,比旁人高上一等,而小師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愚貨”,在外人面前都否認有這個師妹。
自始至終就沒有將自己當成同門,在他們眼中,不過使喚來使喚去的聽話小狗罷了。
“人臉皮乃是我突破六品的關鍵,豈是你能懂的,將人皮給我!”
他已卡在七品術師四五年,再不突破會被同齡人給甩開。
自己可是二品縫尸匠的弟子,怎能落后別人?他可不想淪落為師兄弟中的笑話。
話落黑袍師兄身上七品術師氣息不再掩飾,手中長劍被他灌滿靈力,朝著張欒就要砍去。
“滋~滋~”
張欒摘下胸前的銀針,一針插入自己臉皮上,自身雖沒有靈力,可縫制人皮時卻能附魔。
柳巧玉的封印隨即被雷霆沖散,酥麻感再次涌上全身。
在她指尖紫白色雷球噼啪作響,細小的電光順著指尖爬向手背。
柳巧玉見此,暗叫不好,如今前線進入拉鋸戰,一但出現打斗,極有可能引起炸營。
雖然她偏向于太子,可這種關乎國家利益的大事,不得不放在前頭。
只見柳巧玉急忙從腰間取出一塊玉佩,輕輕一用力便捏的粉碎。
玉佩碎裂的瞬間,一道金眸突然射來,那目光并不銳利,卻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威儀。
讓張欒與黑袍師兄全身靈力瞬間滯澀,二人如泄了氣的皮球,差點跪倒在地。
張欒臉上的人皮竟泛起細密的褶皺,像是在畏懼這股氣息。
她順著那道金眸望去,只見身著玄色錦袍的李世民正立在不遠處,鳳目龍瞳死死盯著自己方向。
“秦王殿下。”柳巧玉率先反應過來,拉著張欒一同屈膝行禮,聲音帶著難掩的緊張。
黑袍師兄這才回過神,臉色煞白地跪地,額頭抵著地面:“參見秦王。”
李世民的目光掃過二人,落下冷冷的一句話:“如今戰事緊張,軍營私斗,能定砍頭之罪,罰你們出營拾尸骸!”
他一眼便認出二人身份,若按照軍規殺掉,自己還真舍不得。
畢竟降伏楊茁時,答應培養的九位弟子且全都為朝廷效力,死一個少一個。
“拾尸骸?”黑袍師兄猛地抬頭,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大戰還未結束,如今打掃戰場的都是死囚,就算敵軍偷襲也不可惜。
七品術師平常可能很稀缺,但這是戰場,能比普通士兵多撐一會罷了。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鳳目微沉:“怎么,不服?”
黑袍師兄喉結滾動,終究是把話咽了回去,重新低下頭:“遵令。”
張欒咬著唇,指尖的雷意早已散了,只不過人臉皮帶來的反噬實在太快,如今半邊臉失去了知覺。
“柳巧玉。”李世民忽然開口。
“屬下在。”
“你監著他們,日落之前,把西坡的尸骸清理干凈。”說罷轉身便走,玄色袍角帶起一陣風。
營地很快恢復了寂靜,趁著李世民走遠,自己身體尚有一半意識,張欒沖上前就是一拳。
板板正正捶在師兄臉上,黑袍師兄猝不及防,被打得側過臉去,唇角瞬間溢出血絲。
他猛地轉頭:“你找死!”
然而還未動手便被柳巧玉制止,秦王才剛走,真以為自持縫尸匠的身份就不會被砍頭?
“還嫌懲罰不夠是么,非要被砍頭才開心?”柳巧玉呵斥道。
她自然是向著張欒,畢竟師兄的人臉皮還在對方臉上,可不愿看見被傷到的畫面。
張欒甩了甩發麻的拳頭,半邊臉的麻木感還在蔓延,說話帶著點含糊:“給我記好了這一拳,再敢對我不敬,下次給你牙打掉完!”
黑袍師兄狠狠啐了口帶血的唾沫,看著滿臉電弧的張欒,終究沒敢動手。
他轉身就走,步伐又快又急,像是身后有惡鬼追趕。
柳巧玉看著張欒開始抽搐的身體,無奈地搖搖頭。
這家伙如此較真,寧愿身子遭罪也不愿低頭,還真是個不吃虧的主!
她湊上前,望著曹符師兄的臉,深吸一口氣,第二次進行封印。
做完一切,叮囑張欒:“以我的水平最多再能封印三次,若你不顧后果動用曹師兄的力量,我也無能為力。”
張欒抱拳行了一禮:“多謝柳姐姐,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