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喜聽完玄德之道,仍覺意猶未盡,目光落在老子案頭的木車輪模型上,開口問道:“先生常說大道無形,可這世間萬物分明都是實實在在的形體,‘無’又從何談起?”
老子起身轉動車輪,竹制輻條在晨光中劃出虛影:“你看這車輪,三十根輻條若不匯聚于中空的車轂,不過是零散木條;唯有轂中留出空洞,車軸才能貫穿,車馬方能遠行。就像陶匠揉泥制皿,若不留下中空的內腔,再精巧的陶瓶也盛不住半滴水?!?
見尹喜凝神思索,老子又指向石室的窗欞:“這屋子四面高墻,若不開窗留隙,再寬敞的廳堂也只是悶氣的牢籠。正是門窗留出的虛空,讓陽光得以流淌,清風得以穿行,屋子才有了生氣?!?
他拾起案上的竹簡輕輕展開:“世人常執著于‘有’的形體——車的堅固、器皿的華美、房屋的宏大,卻忘了眞正發揮作用的,恰是那些看不見的‘無’。就像琴師撫琴,弦與弦之間的空白,才是樂音流淌的天地;畫師揮毫,宣紙未著墨的留白,方顯山水的意境?!?
“原來‘有’是承載便利的軀殼,‘無’才是賦予功用的靈魂。”尹喜恍然。
老子頷首:“正是如此。就像你我此刻對話,言語是‘有’,而話語間的停頓、沉默,以及未曾言說的默契,便是‘無’。唯有‘有’‘無’相生,方能圓融無礙。治國、修身皆是此理,既要有制度規范的‘有’,也要存順應自然的‘無’,如此才能張弛有度,合乎大道。”
尹喜恭敬行禮,將這番關于“有無之道”的教誨銘刻于心。此后,他在函谷關任上施政,既設律法明綱紀,又留余地容民生,使得關隘內外商貿繁榮、百姓安居,正是將老子“有無相生”的智慧化作了治國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