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齒輪間的電梯還在緩緩上升，金屬纜繩發出“咯吱咯吱”的承重聲，像老人的咳嗽。林野透過電梯壁的縫隙往下看，廢鐵鎮的輪廓越來越小，像一個被遺忘的鐵皮玩具，而鐘樓頂端的鐵環，此刻正發出刺眼的紅光，代碼流在上面瘋狂纏繞，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

“星骸塔的防御比想象中更嚴。”阿卷看著電梯面板上跳動的樓層數字，眉頭緊鎖，“按這個速度，到達頂層還需要12分鐘，但系統肯定已經發現我們啟動了秘密電梯。”

零的右眼盯著電梯壁上流動的代碼流，這些代碼流比在地下實驗室時更狂暴，像被煮沸的水：“它們在害怕，或者說……在警惕。獵人的氣息越來越近了。”

“獵人？”林野挑眉。

“系統的終極清理單位，”阿卷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恐懼，“比清理者機甲高三個等級，專門針對覺醒意識體設計，傳說中……它們不是實體，是純粹的代碼聚合體，能直接刪除目標的數據。”

他的話音剛落，電梯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

“哐當！”

纜繩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擊，電梯艙體瞬間傾斜，林野和零重重摔在地上，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亂晃，照亮了艙頂不斷掉落的碎片。

“怎么回事？”林野掙扎著爬起來，扶住零。

雷哥的機甲迅速用身體頂住傾斜的艙體，暗紫色的駕駛艙玻璃對準電梯門，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透過門縫，他們看到一道銀色的光軌正纏繞著纜繩，像一把鋒利的刀，不斷切割著金屬！

“是獵人！”零的右眼瞬間繃緊，“他在外面！”

林野立刻掏出那把改裝過的電磁脈沖器，對準門縫：“雷哥，開門！”

雷哥的機甲用戰斧猛地劈向電梯門的鎖扣，“咔嚓”一聲，門被撬開一道縫隙。林野毫不猶豫地將電磁脈沖器塞出去，按下開關——

“滋啦！”

藍色的電弧順著門縫噴涌而出，擊中了外面的銀色光軌。光軌劇烈地閃爍起來，切割纜繩的動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甚至變得更加狂暴！

“沒用！”林野咬牙，“他的代碼強度太高，電磁脈沖只能干擾一瞬間！”

電梯艙體傾斜得更厲害了，纜繩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隨時可能斷裂。

“跳下去！”雷哥的機甲突然喊道，他用機械臂將林野和零攬到懷里，“我數到三，一起跳！”

“跳下去？這里離地面至少有五十米！”阿卷臉色發白。

“相信我！”雷哥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林野沒有猶豫，立刻抱緊零，阿卷也死死抓住雷哥的裝甲。

“三！二！一！”

雷哥的機甲猛地用戰斧劈開電梯門，抱著三人縱身跳了下去！

下墜的失重感瞬間襲來，風聲在耳邊呼嘯，林野緊緊閉著眼睛，只聽到雷哥的機甲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背后的太陽能板突然展開，像一對巨大的翅膀，利用空氣阻力減緩下墜的速度！

“砰！”

他們重重地摔在鐘樓的平臺上，雷哥的機甲用后背充當緩沖，林野和零只受了點擦傷，阿卷卻被震得暈了過去。

林野顧不上扶他，立刻抬頭看向纜繩的方向——

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正站在斷裂的纜繩末端，全身覆蓋著流動的代碼流，像穿著一件銀色的斗篷。他的臉隱藏在代碼流的陰影里，只能看到兩點猩紅的光，像兩顆冰冷的傳感器，正死死鎖定著平臺上的他們。

“獵人……”林野的心臟狂跳，握緊了手里的源能核心。

獵人緩緩抬起手，他的手臂由純粹的代碼流構成，指尖凝聚起一團銀色的光球，光球表面不斷有細小的代碼閃過，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動。

“清除所有覺醒體。”

他的聲音響起，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腦海里回蕩，冰冷、機械，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像系統指令的直接投射。

話音未落，他指尖的銀色光球突然射出一道細長的光軌，直奔平臺邊緣！

那里，一個負責看守鐘樓的衛兵NPC正嚇得瑟瑟發抖，看到光軌射來，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不！”林野下意識地大喊。

但已經晚了。

光軌精準地擊中了衛兵NPC，沒有爆炸，沒有火花，甚至沒有聲音。衛兵NPC的身體像被投入水中的鹽塊，瞬間開始消融，化作無數銀色的光點，在空氣中盤旋了兩圈，然后徹底消失，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平臺上只剩下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空蕩蕩的，仿佛從未有人存在過。

“直接刪除數據……”零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懼，她的手指緊緊攥著物理筆記本，紙頁被捏得發白，“他不是在攻擊身體，是在抹除存在本身！”

雷哥的機甲立刻將林野和零護在身后，戰斧橫在身前，裝甲表面的代碼流因為憤怒而瘋狂竄動，發出“滋滋”的聲響。

獵人的身影從纜繩末端緩緩飄落，腳尖落地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代碼流在他腳下形成一道銀色的光環，覆蓋了整個平臺。他轉向雷哥的機甲，猩紅的光點閃爍了一下：

“清除目標一：雷哥（覺醒體）。”

他的手臂再次抬起，指尖凝聚起更大的光球。

“休想！”雷哥的機甲率先發動攻擊，戰斧帶著破風的呼嘯，劈向獵人的頭顱。

但戰斧在接觸到獵人身體周圍的代碼流時，突然像陷入了泥潭，速度急劇減慢！代碼流像有生命的藤蔓，迅速纏繞上斧柄，沿著雷哥的手臂向上蔓延，所過之處，裝甲表面的漆層開始剝落，露出里面的金屬骨架！

“代碼侵蝕！”阿卷終于醒了過來，看到這一幕，嚇得大喊，“別讓他的代碼碰到身體！會被同化的！”

雷哥的機甲立刻松開戰斧，后退幾步，看著那把陪伴他多年的戰斧在代碼流中迅速消融，化作光點消失。他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舉起拳頭，用純粹的物理沖擊力砸向獵人！

“砰！”

拳頭與獵人的代碼流碰撞，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獵人的身影晃動了一下，后退了半步，但身上的代碼流只是閃爍了幾下，沒有絲毫損傷。

“物理攻擊效果甚微。”零的右眼飛快地分析著，“他的身體由高密度代碼構成，普通沖擊無法破壞其結構，反而會被代碼吸收轉化為能量。”

林野的心跳越來越快，他看著獵人再次抬起的手，看著平臺邊緣那些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的NPC，突然明白了獵人的真正目的——他不僅要清除他們，還要清除所有在廢鐵鎮覺醒的意識體，徹底扼殺這場反抗的火種！因為NPC中有老錘，有那個賣能量塊的小販，甚至還有那個掃地的老頭！

“阿卷，獵人有弱點嗎？”林野大喊，同時快速掃視著平臺周圍的環境——這里堆滿了鐘樓的維修工具，扳手、撬棍、還有幾塊用來更換的反光鏡，和之前對付脈沖狼的那面材質相同。

“不知道！”阿卷的聲音帶著絕望，“系統資料里只說他是‘絕對清除者’，沒有記錄弱點！”

“不可能沒有弱點。”林野的目光落在那幾塊反光鏡上，又看了看頭頂的太陽——陽光透過鐘樓的齒輪縫隙，在平臺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只要是代碼，就有邏輯漏洞；只要存在于這個世界，就必須遵守物理規律。”

他想起小姨的話：物理規律永遠不會騙人。

獵人的攻擊已經鎖定了雷哥的機甲，銀色的光軌再次射出！

“雷哥，左邊！”林野突然大喊，同時沖向那幾塊反光鏡。

雷哥的機甲立刻向左側翻滾，躲開了光軌。光軌擊中了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平臺的金屬板瞬間消融，露出下面的齒輪結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零，計算角度！”林野抱起一塊最大的反光鏡，用盡全力舉過頭頂，“和上次對付脈沖狼一樣，陽光聚焦！”

零立刻反應過來，右眼盯著太陽的位置，手指在物理筆記本上飛快計算：“太陽高度角45度，反光鏡需要傾斜60度，目標距離5米，聚焦點直徑可壓縮至5厘米！代碼在高溫下可能會發生紊亂！”

“就是現在！”林野大喊，根據零報出的角度，調整反光鏡的傾斜度。

雷哥的機甲會意，立刻沖上前，用身體吸引獵人的注意力，不斷在平臺上移動，迫使獵人轉向，將側面暴露在反光鏡的方向。

獵人果然被雷哥吸引，猩紅的光點轉向他，準備再次發射光軌。

“就是這個角度！”零大喊。

林野猛地固定反光鏡！

“嗡——！”

一道比對付脈沖狼時更刺眼的白光從反光鏡上爆發出來！陽光透過齒輪縫隙，被精準地反射、聚焦，形成一道灼熱的光柱，狠狠砸在獵人沒有防備的側腰！

“滋啦——！”

被光柱擊中的地方，代碼流像被點燃的汽油，瞬間劇烈地閃爍起來，銀色的光軌變得扭曲、紊亂，甚至開始互相吞噬！獵人發出一聲從未有過的、類似電流短路的嘶鳴，身體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側腰的位置出現了一個明顯的“空洞”，代碼流一時無法填補！

“有效！”林野興奮地大喊，“他怕高溫！代碼在高溫下會失序！”

零的右眼亮了起來，立刻補充道：“是熱力學第二定律！任何有序結構在高溫下都會趨向無序，代碼流也不例外！”

阿卷也激動地跳了起來：“我就說物理規律有用！燒他！燒死這個系統的狗腿子！”

雷哥的機甲抓住機會，再次沖上前，這一次，他沒有用拳頭，而是抱起平臺上一塊剛才光軌擊中金屬板留下的被燒紅的鐵塊，狠狠砸向獵人的“空洞”！

“哐當！”

鐵塊穿過代碼流的防御，精準地嵌入空洞！獵人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代碼流像沸騰的水一樣翻滾，猩紅的光點閃爍不定，顯然受到了嚴重的干擾。

“清除……清除失敗……”獵人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充滿了電流雜音，“啟動……備用方案……”

他的身體突然開始膨脹，代碼流像潮水一樣向四周擴散，覆蓋了整個平臺，甚至開始向鐘樓的齒輪蔓延！

“他要自爆！”零的臉色大變，“快離開平臺！”

林野立刻扔掉反光鏡，拉起零的手，雷哥的機甲則一把扛起阿卷，四人朝著鐘樓的入口狂奔。身后，獵人的身體徹底炸開，無數道銀色的代碼流像煙花一樣噴涌而出，所過之處，平臺的金屬、鐘樓的齒輪，都在瞬間消融，化作光點消失！

他們沖進鐘樓內部，重重地關上厚重的鐵門，將代碼流的爆炸隔絕在外。劇烈的震動透過門板傳來，伴隨著代碼流撞擊金屬的“滋滋”聲，持續了足足一分鐘才漸漸平息。

林野靠在門上，大口喘著氣，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看向零，她的右眼也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卻亮得驚人。

“我們……暫時安全了？”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暫時。”林野點頭，握緊了手里的源能核心，“但他肯定還會再來，而且會更強大。”

透過門縫，他們看到平臺上的代碼流正在重新匯聚，雖然速度很慢，但一個新的、更加凝實的輪廓正在形成——獵人沒有被徹底消滅，只是暫時被打散了。

鐘樓的齒輪再次開始轉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場暫時的勝利歡呼，又像是在警告更艱難的戰斗即將到來。

林野看著那道重新凝聚的代碼流輪廓，又看了看身邊的零、雷哥和阿卷，突然笑了。

“怕嗎？”他問。

零搖搖頭，右眼彎起一個堅定的弧度：“不怕，有你在。”

雷哥的機甲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像是在附和。阿卷則拍了拍懷里的算盤：“我爺爺說過，邪不壓正，代碼再厲害，也斗不過太陽。”

林野深吸一口氣，推開鐵門，陽光再次灑滿全身，“走吧，”他說，“去星骸塔。讓系統看看，它的獵人，擋不住我們。”

四人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鐘樓的齒輪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