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話機砸在石臺上，屏幕碎裂的瞬間，張猛右臂的血順著槍管流下，在焦黑的巖石上滴成一串暗點。他沒去撿那臺失靈的通訊器，只是用左手撐住掩體邊緣，抬頭望向北坡主道。日軍的沖鋒隊形正在重整，煙塵從河床下游翻滾而來，槍聲如雨點般壓近。右側山梁的火力點重新開火，子彈貼著石臺邊緣掃過，碎石濺進他頸口。

身后，戰士們正把最后一箱繳獲的彈藥拆開。一名滿臉煙灰的年輕士兵翻了翻，抬頭喊：“張隊長，只剩六顆手榴彈了！”

張猛咬牙，轉身在尸體堆里翻找。他記得趙鴻志臨行前塞進他背包的那幾枚灰綠色彈體——外殼比普通手榴彈厚實，標著“T-7”字樣，說是試驗品，只準在“最緊要時用”。他從一具日軍軍官的尸體下抽出一個帆布包，拉開拉鏈，五枚T-7靜靜躺在里面，引信完好。

“把還能投彈的人叫過來！”他低吼。

五名戰士迅速靠攏，有人右臂纏著布條，有人左腿拖著走。張猛抓起一枚T-7，沉得幾乎脫手。他掂了掂，對眾人道：“這彈裝藥是原來的兩倍，投不遠，必須高拋。聽我口令——先用普通彈遮煙，再用T-7砸中間。”

他親自點燃第一顆普通手榴彈，高高甩出。彈體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地炸開一團灰黃煙霧。日軍前鋒立刻臥倒，隊形收縮。張猛盯著煙霧中心，估算距離，左手發力，將T-7高高拋起。彈體在空中翻轉，落向敵群中央。

爆炸聲不同于尋常。不是清脆的“砰”，而是一聲沉悶的“轟”——仿佛大地被撕開一道口子。沖擊波呈扇面橫掃，煙塵被猛地掀向兩側，十余名日軍被氣浪掀翻，有人直接撞上巖壁，再沒動彈。右側山梁的機槍點被震塌半邊，射手連人帶槍滾下斜坡。

“再投！”張猛喝令。

第二枚T-7緊隨其后。這次投得偏了些，落在沖鋒隊形側翼，仍炸倒一片。日軍開始后退，陣型混亂。張猛盯著右側山梁，那里有個持指揮刀的軍官正揮臂催促，六角星鏈墜在胸前晃動。他抓起第三枚T-7，咬緊牙關，用左臂全力一擲。

彈體高高飛起，越過巖石屏障，精準落入洼地。爆炸掀起泥土與碎石，那名軍官被氣浪掀翻，鏈墜飛出數米，卡在石縫間。張猛正要下令追擊，眼角余光瞥見一枚T-7躺在巖石縫隙中，引信冒煙，卻未引爆。

“那顆沒炸！”他吼。

沒人回應。戰士們正忙著裝彈、壓制火力。張猛記下位置，轉身抓起歪把子機槍，調轉槍口掃射殘敵。煙塵中，日軍終于開始撤退，留下滿地尸體與未燃盡的彈藥箱。

指揮所內，陳啟銘正趴在炮兵觀測鏡前。他看見三號哨卡方向接連騰起兩團異常巨大的火球，爆炸位置精準覆蓋日軍集結區。他立刻抓起通話器：“炮兵，延伸射擊，目標右側山梁與河床交匯處，三發急速射！”

炮聲轟鳴，校射彈劃破天際，精準落在日軍撤退路線上。泥土翻飛，殘敵被迫分散躲避。陳啟銘盯著觀測鏡，看到張猛從掩體后站起，揮手示意，隨即又蹲下指揮戰士們重新布防。

“趙鴻志。”陳啟銘回頭。

趙鴻志正蹲在一臺拆解的日軍發動機旁，手里拿著記錄本。他抬頭。

“T-7的效果，你看到了。”

趙鴻志點頭：“比預估威力大百分之二十，但引信穩定性有問題。剛才那枚未爆的，可能是撞擊角度導致擊針卡死。”

“還能改進？”

“得把殘彈回收。”

陳啟銘沒再說話，只是盯著地圖上三號哨卡的位置。防線暫時穩住了，但張猛那邊彈藥將盡，傷員無法后送，仍處于孤立狀態。

張猛清點剩余戰力：還能動的戰士不到三十人，其中半數帶傷。他命令兩名戰士將最后三枚T-7綁在長竹竿上，做成簡易投送裝置。他指著下游日軍占據的巖石群：“從上面扔進去，讓他們以為我們繞后了。”

戰士們依令行事。其中一人爬上高處，用竹竿將一枚T-7緩緩送過巖壁，輕輕松手。彈體滾入敵后，片刻后爆炸。日軍立刻調轉火力，向后方掃射。

“就是現在！”張猛抓起槍，帶十名精銳從右壁陡坡攀爬。巖壁濕滑，他左肩傷口撕裂，血浸透繃帶，但仍率先攀上。十人呈散兵線壓下，突襲日軍側翼。

日軍措手不及，倉皇后撤。張猛率隊推進，一路收復失地，最終奪回原三號哨卡主陣地。戰士們在清理敵尸時，一名年輕士兵從一具日軍傳令兵懷中摸出半截電文殘片，紙角焦黑，字跡模糊，僅能辨出“S-7K實驗體已部署”幾個字。

“張隊長，這個……”士兵遞上。

張猛接過，掃了一眼，塞進衣兜。他站在哨卡最高處，望向北坡主道。日軍殘部已退至兩百米外，暫時停止進攻。他低頭看了看右臂，血已浸透整條袖子。他撕下一塊布條，重新包扎。

趙鴻志帶著兩名技術員趕到時，戰斗已結束。他第一件事就是奔向那枚未爆的T-7。彈體嵌在巖石縫隙中，引信仍在冒煙。他蹲下，用鉗子小心拆解，取出擊針組件，放進隨身工具盒。

“果然是撞擊角度問題。”他抬頭對張猛說，“下次得加裝陀螺穩定環。”

張猛沒吭聲，只是從衣兜里掏出那半截電文，遞給趙鴻志。趙鴻志展開看了一眼，眉頭微皺。

“S-7K……這編號我沒見過。”

“日軍軍官身上掉的六角星鏈墜，你看見了嗎？”張猛問。

“還沒找。”

張猛抬手，指向右側山梁那道石縫。一名戰士正蹲在那里，手里捏著那枚銅質鏈墜。

趙鴻志接過鏈墜，翻看背面。六角星紋清晰，中間“關”字刻痕深峻。他沉默片刻，將鏈墜收進工具盒，與殘彈放在一起。

“得送回去。”他說。

張猛點頭，正要說話，忽然聽見下游河床傳來一陣異動。他抬手示意安靜，眾人屏息。河床拐角處，幾塊巖石緩緩移動，像是被什么力量推動。一名戰士舉起望遠鏡，低聲道：“張隊長，有人在搬石頭……不，不對，那不是人。”

趙鴻志擠過去，接過望遠鏡。鏡頭里，三具日軍尸體正被拖向河床深處，動作僵硬，關節彎曲角度異常。拖拽它們的，是幾條黑色金屬臂，從地下伸出，末端帶著鉤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