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裂縫像毒蛇的嘴，在戲臺地板上蔓延開來。

那些漆黑的爪子胡亂抓撓著，指甲縫里還沾著暗紅的血垢，看得人胃里翻江倒海。更可怕的是裂縫深處傳來的嘶吼，不是野獸的咆哮，而是無數人在哭嚎，像是有千百個冤魂被關在底下，正拼命往外爬。

“蘇辰你瘋了！”林墨的聲音都在發抖，指尖的雷光抖得像風中殘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放出魔族，整個中州城都會變成煉獄！”

蘇辰笑得癲狂，胸口的傷口因為劇烈喘息滲出血來，染紅了黑袍：“煉獄？早就該是煉獄了！當年蘇家把我扔進魔族當質子的時候，誰管過我是不是在煉獄里掙扎？現在輪到他們嘗嘗滋味了！”

他突然抓起旁邊的破戲服，狠狠往裂縫里扔：“看到沒？這些都是當年嘲笑過我的人的后代！他們憑什么安穩度日？憑什么！”

王逍的心臟像被巨石壓住，喘不過氣來。他總算明白蘇辰眼里的恨意從哪來——那是被至親拋棄、在魔窟里掙扎求生的怨毒，是被全世界背叛過的瘋狂。

可這不是他濫殺無辜的理由！

“你恨蘇家，沖他們去！”王逍的聲音因為憤怒而發緊，裂穹劍的金光幾乎要灼傷人眼，“牽連這么多百姓，你跟當年的蘇家有什么區別？！”

“區別？”蘇辰猛地抬頭，面具下的眼睛猩紅如血，“區別就是我贏了！我從魔窟爬出來了！而他們……都得給我陪葬！”

他突然往裂縫里跳去，半個身子已經沒入黑暗：“來啊！有本事就跟我一起下去！看看誰先被魔族撕碎！”

裂縫里的嘶吼突然變得尖利，一只布滿肉瘤的大手猛地伸出來，抓住了蘇辰的腳踝，要把他拖進去。蘇辰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反而笑得更瘋了：“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力量！”

“不能讓他下去！”林墨突然反應過來，雷火符帶著噼啪的電光飛過去，纏住了蘇辰的手腕，“他想和魔族融合！那樣就徹底沒救了！”

王逍也急了，縱身撲過去抓住雷火符的另一端，靈力瘋狂往符紙上涌。林硯秋見狀，也撲上來抓住王逍的腰，三個人像拔河似的往后拽。

雷牙豹對著裂縫齜牙怒吼，突然縱身躍起，死死咬住蘇辰的另一只腳踝，任憑那些黑色的爪子在它背上抓出深可見骨的傷口，就是不肯松口。

“吼——”

豹子的咆哮里帶著決絕，滾燙的血滴落在地板上，瞬間被裂縫吸了進去。

“豹子！”林墨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靈力催得更急，雷火符發出刺眼的光芒，幾乎要把蘇辰的手腕燒斷。

蘇辰被拽得半個身子懸空，裂縫里的嘶吼變成了憤怒的咆哮，更多的爪子伸出來，抓向他們的胳膊、腿，冰冷的觸感像毒蛇的信子，讓人頭皮發麻。

“放手！你們這群蠢貨！”蘇辰的聲音里終于帶了恐懼，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雷火符瓦解，“再拖下去，你們也會被卷進來！”

王逍的胳膊被爪子劃開了一道口子，黑色的魔氣順著傷口往里鉆，疼得他骨頭都在發顫。可他死死咬著牙，看著林墨哭紅的眼睛，看著林硯秋憋得發紫的臉，看著雷牙豹背上不斷擴大的傷口——

他不能放手！

“青云宗的人，從來不會放手！”王逍嘶吼著，把最后一絲靈力灌進裂穹劍，金光順著手臂流進雷火符，“林墨！用靈泉晶！”

林墨猛地將靈泉晶碎片按在雷火符上！

“嗡——”

金光和水汽瞬間融合，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順著雷火符纏上蘇辰的身體。那些鉆進他體內的魔氣像是被潑了滾油，發出“滋滋”的慘叫，從他七竅里往外冒。

“啊——！”蘇辰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抓著裂縫邊緣的手終于松開了。

王逍三人趁機猛地往后一拽，蘇辰像個破麻袋似的被拖了出來，重重摔在地板上。雷牙豹也被帶了出來，落地時踉蹌了一下，趴在地上大口喘氣，背上的傷口還在流血。

“快！封裂縫！”王逍顧不上擦汗，抓起裂穹劍往裂縫邊緣刺去。金光插進地板的瞬間，那些黑色裂縫像是被燙到似的收縮，嘶吼聲越來越遠，最終“咔嚓”一聲合攏，只留下滿地焦黑的痕跡。

戲臺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幾人粗重的喘息聲。

蘇辰趴在地上，渾身冒著黑煙，面具碎成了兩半，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左邊臉還算正常，右邊臉卻像是被強酸腐蝕過，坑坑洼洼的，看著格外猙獰。

他看著王逍，眼睛里的瘋狂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為什么……要救我……”

王逍沒說話，只是蹲下身，用劍指著他的喉嚨：“因為殺了你，太便宜你了。你該活著，看著蘇家的罪孽被清算，看著那些被你傷害的人，如何重新站起來。”

蘇辰愣了愣，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哭了，眼淚混著血從那張殘破的臉上滑落。

林墨抱著受傷的雷牙豹，眼淚止不住地掉，卻在看到蘇辰的眼淚時，輕輕嘆了口氣。

林硯秋癱坐在地上，摸著流血的胳膊，看著戲臺頂的破洞——那里正漏下一縷陽光，落在蘇辰布滿疤痕的臉上，竟有了一絲暖意。

王逍握緊了劍，心里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救蘇辰到底對不對，也不知道這個滿身罪孽的人未來會怎樣。但他知道，剛才那一刻，他們守住的不只是中州城，還有青云宗心里的那點光。

哪怕身處黑暗，也不能讓自己變成怪物。

這或許，就是青云宗存在的意義。

把蘇辰交給聯盟分舵時，李舵主盯著他那張殘破的臉，半天沒說出話。最后只是重重嘆了口氣，讓人把他關進了最堅固的地牢。

“這小子……當年在魔族那邊就出過名，心狠手辣得不像個少年。”李舵主遞給王逍一碗熱茶，“聽說他為了活下去，親手殺了同去的十幾個質子，連三歲的孩子都沒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