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城市建筑密度低、路面硬化面積小，熱量不容易聚集，才9月初，京城就逐漸轉涼，不熱不悶，十分舒適。

“嗯？”

趙巖刷著牙，突然愣住——回來兩天了，親友見了，李成儒也看了，怎么把張麗忘得一干二凈！

“啪啪啪！”

“小趙！小趙......”

“啪啪啪！”

“別敲了！”

趙巖過去開門，頓時嚇了一跳，站著好幾個戴著紅袖章的大媽——我犯事了？！

“小趙，從10號起，禁止在市區和郊區城鎮的公共場所隨地亂扔廢棄物，亂倒垃圾、污水。對違反者，將責令其就地清除或清掃，并處以罰款......這是傳單，要認真閱讀，好好學習！”

為首大媽將一張紅色傳單塞到他手里，領著一群人殺向下一個院子。

趙巖掃了一眼傳單，隨手一攥，扔進廚房，留著引火生爐子。

走到水池邊，繼續刷牙。

5月20日剛實施了《關于禁止隨地吐痰的規定》，一切公共場所，一律禁止隨地吐痰。對隨地吐痰者，要批評教育，令其就地擦凈痰跡，并處以罰款五角。

突然想起一個段子：某路人吐了一口痰，監視員上前攔住：“隨地吐痰，罰款50元”，路人掙扎不脫，摸出100元鈔票，“你找我50”，“找不開”，“那我不付”，“你再吐一口吧”。

又是禁止吐痰，又是禁止亂扔亂倒廢棄物，這是有事兒？

他突然想起了——亞運會。

京城從今年開始進入了實質性的籌備階段，為90年亞運會做準備。

對亞運會沒什么印象，不感興趣。

胡子一刮，再抹把臉，又是帥哥一枚，就是頭上的紗布有點礙眼。

今兒星期六，紅樓夢劇組肯定在大觀園拍戲。

大觀園去年4月開工，七月完成一期工程。

他陪老太太去瞧了，大觀園正門、怡紅院、瀟湘館、沁芳亭橋等景點都已完工。

前世光顧著做牛馬了，只在網上看過視頻，沒去過實地，唯一的印象——里面的蠟像賊丑！

不想騎車，又沒有汽車，也不舍得打車，便選擇擠公交。

上了公交就后悔了，沒有通往大觀園的公交車，也沒有途徑南菜園街一帶的公交路線。

倒了幾趟車，他在宣武區最繁華的地帶下車，這里打車方便。

沒人給報銷，選了輛8毛一公里的拉達。此外，每次收取2元起租費，基價公里為4公里，貴的一批！

門前的路沒修好，司機不愿意往里開，只能徒步。

工作證一亮，暢通無阻地進了大觀園，沒有對外開放，說話聲在哪，他們就在哪。

循著聲音來到了瀟湘館，一個多月過去了，院里的竹子綠了不少。

陳小旭和陳見月坐在廊檐下，手里還拿著書，應該是在拍攝“香菱學詩”的劇情。

他悄默聲湊近，正巧陳小旭一笑，露出了大門牙，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陳小旭牙齒不好，為了更貼合林黛玉的形象，對前門四顆牙做了烤瓷矯正，但在鏡頭前依然顯得不太好看。

戲份不多，倆人演技全部在線，一條過。

這場戲拍完，趙巖上前與王扶霖打招呼，對方被他的造型嚇了一跳。

趙巖笑著解釋了一番。

寒暄幾句，王扶霖帶人去準備下一場戲了。

陳小旭慢悠悠的溜達過來。

趙巖看了看她，笑道：“演的不錯啊。”

陳小旭沒搭話，瞅了瞅他頭上的紗布，“你又跟人打架了？”

“什么叫又......呃，張麗跟你說的？”

“不，是丫丫。”

“丫丫？”

“開學前，我和寶姐姐帶她來逛了逛......還有安子。”

“這個小叛徒，怎么什么都往外說......哎，你叫他‘安子’，你們倆有這么熟嗎？”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

陳小旭嘴角勾起，露出得意的笑：“他管我叫‘姐姐’，還說了你們被狗追的糗事......”

呃，這倆倒霉孩子。

趙巖決定了，下個月不給他們零花錢！

陳小旭：“你真覺得我演的不錯？”

“大有長進。就是你這牙......笑的時候用手絹、扇子之類的東西擋一擋，不僅能遮住缺點，還能生動地展現出古代大家閨秀的氣質......嗯，笑的時候多歪頭......”

陳小旭翻了個白眼，“馬后炮！”

“呃，我這不是剛來嘛！”

“哼”了一聲，陳小旭：“寶姐姐回文工團了。”

“怎么又回去了？”

“馬上又要匯演了。寶姐姐在團里屬于臺柱子，許多高難度單人舞都是她表演的。”

“她還能跳？”

“能。寶姐姐身子可軟了......呸，你問這個做什么！”陳小旭瞪了他一眼。

我去，倒打一耙啊！

張麗是紅樓夢主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怎么成？

趙巖略想想，得跟老太太商量商量，把張麗的工作關系調到制作中心來。

“你今天有事嗎？”陳小旭突然問道。

他反問：“你有事兒？”

她沉默了片刻：“過幾天要拍黛玉撫琴，王導說可以用替身......我想自己彈。”

趙巖笑著看了看她：“想讓我陪你去音樂學院？”

“你要是有事就算了......”

“什么時候？”

“你先坐會兒，我去卸妝......對了，卸妝水快要用完了。”

“知道了，我來想辦法。”

林黛玉走了，香菱又湊了過來，詢問自己的演技有沒有長進......

趙巖帶著她去中央音樂學院找了位女老師。

《紅樓夢》開拍一年多了，媒體各種曝光，這位女老師自然是認識林黛玉的。

能教林黛玉彈琴，這份獨特的經歷足以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她自然不會拒絕這份令人艷羨的榮耀。

陳小旭對古琴一竅不通，卻勝在靈慧過人。靠著超強記憶反復練習，竟把一小節的泛音有模有樣的模仿了出來。

把老師給高興得不知說什么好，約定好第二天的上課時間，她又把琴譜借給了陳小旭。

得到老師夸獎的陳小旭很是高興。

趙巖調侃道：“心情這么好，是不是該請我搓一頓！”

她像炸了毛的貓般護住挎包：“別想，我窮！”

趙巖又氣又樂：“你可真摳門兒！”

她鼻子里輕哼一聲：“有本事您這位大款請我搓一頓啊！”

趙巖失笑：“我請就我請。說吧，想吃什么？”

一陣風掠過，樹葉打著旋兒飄飛，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接住一片，突然眼睛一亮：“咱們去吃火鍋吧！”

“吃火鍋？”

“嗯。京城開始入秋，天氣逐漸轉涼。此時吃火鍋可以暖身暖胃......各種配菜大量上市......”

“行，就去東來順吧。”

這里距離東來順4、5公里，公交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工作日，加上還沒到飯點，大堂里只零星坐著幾桌客人，趙巖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邊涮羊肉，邊聽陳小旭說劇組里的日常。

趙巖給她倒了杯汽水，突然想起了：“同志，有報紙嗎？”

“什么報？”

“青年報。”

“稍等。”

“你要報紙做什么？”陳小旭抿了口汽水。

他笑笑，“我寫了部小說，今天開始連載......”

“什么類型的？”

“呃，屬于家庭倫理......以劉慧芳一家為核心，通過情感糾葛、家庭關系和時代變遷的交織......普通家庭的掙扎與溫情......”

她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那我可得好好拜讀你的大作！”

“同志，你要的報紙。”

“謝謝！”

“您客氣了。”

服務員走了幾步，回頭笑道：“黛玉真好看！”

趙巖調侃道：“你影迷哎！”

陳小旭翻了個白眼，一把奪過報紙，翻了翻，“《渴望十六年》？為什么叫‘渴望十六年’？有什么說法？”

“主要講述劉慧芳照顧養女小芳十六的故事，所以起了這個名字。”

她點了點頭，目光在報紙上飛速掃過。

“吃飯吧，吃完順路買一份回去看。”趙巖把菌菇倒進鍋里攪了攪。

“馬上就看完了......”

“這么快？你糊弄鬼呢？！”

她將報紙一折：“林黛玉會過目成誦，我就不能一目十行？”

嘖，這是真把自己當林黛玉了！

“既然看完了，說說你的看法吧。”

“這點內容還看不出什么，不過，我不喜歡這個王滬生。”

“為什么？”

“女人的直覺。”

什么鬼？

趙巖一臉懵逼。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下一秒突然愣住，臉色唰地變了。

“怎么了？”

趙巖一扭頭，頓時蒙住了，這不是白二爺嘛！

樓梯口，白二爺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在倆人身上來回打轉。

怎么有種當三兒的感覺？！

趙巖望向陳小旭，她這表情，應該是不知道白二爺來京城。

樓上傳來了走步聲、說話聲，接著幾個青年走了下來。

“喲，這不是黛玉嘛！”

“哎老畢，沒記錯的話，你們都是鞍山話劇團出來的，肯定認識......給我們介紹介紹唄。”

趙巖目光一閃，聽這話，白二爺沒跟人提他和陳小旭的關系。

白二爺慢慢走了過來。

趙巖下意識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