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的手機震動時，他正在用火眼金睛掃描一份《獅駝嶺破產清算資產交割清單》，試圖找出那只失蹤的、刻著他名字的紫砂茶杯。震動來自“靈臺方寸山校友會”的群聊，一個萬年不響的群，突然彈出了一個專屬紅包。

紅包封面是菩提祖師的Q版頭像，旁邊一行小字：“親愛的悟空：畢業五百年，母校想你了。”

孫悟空心里一暖，這是取經項目啟動以來，唯一沒給他派過KPI的領導。他點開紅包，金額是0.01金丹，附言是一封電子捐款函。

《關于斜月三星洞教學樓翻新及智慧校園建設的募捐倡議書》。

“親愛的悟空校友，”信中寫道，“時光荏苒，您已成為三界翹楚，母校深感欣慰。然，三星洞年久失修，屋頂漏雨，黑板反光，嚴重影響了新一屆學員的悟道體驗。為重振我校‘72變’、‘筋斗云’等王牌專業，特發起‘我為母校添磚加瓦’活動。念及您乃我校杰出畢業生、‘齊天大圣’IP唯一持有人，懇請贊助翻新費用五萬蟠桃。功德無量，可抵稅。”

八戒湊過來看了一眼，咂咂嘴：“五萬蟠桃？這哪是添磚加瓦，這是想直接蓋個凌霄寶殿吧？猴哥，這妥妥的‘情懷綁架’，我熟。”

孫悟空沒理他，繼續往下劃。信的末尾，有一個加密附件，名為《那些年，我們一起逃過的天庭審查。zip》。

解壓密碼是：YNDJGSW（“有內鬼，終止交易”的首字母）。

孫悟空輸入密碼，一段監控錄像彈了出來。畫面是五百年前的三星洞，菩提祖師正對著一塊刻著所有徒弟名字的石碑施法。他口中念念有詞，指尖一抹，“孫悟空”三個字便從石碑上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視頻右下角有時間戳和一行小字備注：“天庭教育部嚴查無證辦學及超綱教學，為規避風險，暫將悟空學籍做‘技術性除名’處理。——菩提。”

視頻播放完畢，屏幕上只剩下一行冰冷的文字：“親，不贊助的話，這段視頻可能會出現在天庭紀委的匿名舉報郵箱哦。”

“我操！”孫悟空一拳砸在桌上，那份獅駝嶺的交割清單瞬間化為齏粉。那不是情懷綁架，那是赤裸裸的勒索。用他自己的黑歷史，勒索他自己的未來。

“師父……”唐僧小心翼翼地問，“您沒事吧？”

“沒事，”孫悟空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風暴來臨前的死寂，“俺老孫，回母校看看。”

他一個筋斗云，撕開云層，直奔西牛賀洲。他想問問那個教他本事的師父，道，究竟是什么？是長生不老，還是這套敲骨吸髓的把戲？

靈臺方寸山還是那座山，斜月三星洞的瀑布也還在流。只是，山門口那塊“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古樸石碑，被換成了一塊巨大的LED顯示屏，上面滾動播放著燙金大字：

【菩提資本——三界領先的個人成長賦能與價值投資管理中心】

孫悟空愣在原地。

山門大開，走出的不是仙風道骨的道童，而是一群穿著西裝、別著“銷售顧問”胸牌的猴子。為首的一只看到孫悟空，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

“這位老板，看盤嗎？我們新推出的‘三星洞龍脈洞府’項目了解一下？依山傍水，靈氣直達天庭CBD，保證您的下一代贏在起跑線上！”

“菩提……我師父呢？”孫悟空的聲音有些發顫。

“哦，您說董事長啊？”銷售猴顧問麻利地遞上一張名片，頭銜是“菩提資本創始人兼首席教育官”，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兼任‘大圣IP’天使投資人”。

“董事長正在接待VIP客戶，洽談‘齊天大圣母校舊址’的獨家冠名權。您要是來參觀的話，請跟我來，我們現在是網紅打卡地，門票九九八一個蟠桃，拍照另收費。”

孫悟空撥開他，徑直沖向記憶中的三星洞。

洞還是那個洞，但里面已經完全變了樣。石桌石凳被換成了符合人體工學的老板椅和會議桌，墻上掛的不是《道德經》，而是“時間就是金丹，效率就是生命”的標語。正中央，一塊巨大的全息投影屏上，正播放著孫悟空當年大鬧天宮的影像，旁邊配著激昂的解說：“看到沒有？這就是投資我們菩提資本的回報率！一個野猴，七年上市，市值可與天庭集團分庭抗禮！”

一個油頭粉面的道人正在給一群看起來像妖界新貴的家伙們講課，唾沫橫飛。

“各位，只要投資我們的‘大圣養成計劃’，你們的子嗣，也能復制孫悟空的成功之路！我們提供從‘72變’基礎課到‘大鬧天宮’實戰模擬的全套課程，現在報名，還送‘金箍棒’模型一根，高仿的！”

孫悟空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沒有沖進去，而是轉身走到了洞外那塊新立的功德碑前。

功德碑上刻滿了捐款者的名字，從玉皇大帝到西天如來，密密麻麻。他只想看看，這荒唐的一切，究竟是誰在背后操盤。

他抬起頭，看到了功德碑頂端那一行最大的名字：“名譽校長：太上老君”。

這不奇怪，老君系和佛祖系向來是三界最大的兩個VC。但真正讓他如遭雷擊的，是功德碑底座一行幾乎被青苔掩蓋的小字。

那行字很小，小得像一個天大的諷刺。

“菩提資本培訓中心——如來集團全資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