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的擦黑,日頭還留了點尾巴,把夜市的地皮烤得暖烘烘、金燦燦,正是人腦殼開始扎堆堆的時候。
王根德埋起腦殼猛顛鍋,灶火“呼”一聲舔過鍋邊,蛋炒飯的焦香混著米香,“轟”地炸滿了攤攤!他忙得腳板不沾灰,腦殼頭塞滿了七七八八的單子。
一個人影子停在了攤攤前頭,投下的陰涼,蓋住了他面前一小塊光壩壩。
“老板,忙得打轉(zhuǎn)轉(zhuǎn)噻?”
聲音清亮,底氣足得打雷!
王根德頭都沒抬,順口甩一句:“要吃啥子自家看,后頭排輪子!”
勒個人沒梭,也不開腔,就杵到那兒。一股子淡淡的、雪松混著橘子皮的香水味兒,硬是從油煙子的包圍圈里頭殺出來,鉆進了王根德的鼻孔。
勒股味道,跟勒鬧哄哄的夜市,簡直像兩個世界的!
王根德顛完最后一瓢飯,扣進盤子頭,勒才抬起腦殼,順帶吼了一嗓子:“程序員小李!你的‘卷王神飯’!搞快端走!”
他眼珠子掃向面前勒位,嘴皮子剛張開要問“吃點啥”,話就卡在喉嚨管嘍!
來人繃了一身筆挺的深灰西裝,領(lǐng)帶沒打,領(lǐng)口松開一顆扣子,架勢足又不繃得慌。頭發(fā)梳得油光水滑,臉上掛著穩(wěn)當(dāng)?shù)男?,跟幾天前那個霉戳戳、死氣沉沉、像坨爛棉絮的男人,硬是活脫脫換了個人!
王根德眼珠子都定起嘍,手頭油浸浸的鍋鏟都搞忘放下來。
他認(rèn)出來了。
是老趙。
或者說,是脫胎換骨的趙國棟!
“王師傅,認(rèn)不得我嘍?”老趙笑扯扯地開腔,露出一口齊嶄嶄的牙巴。
王根德眨巴了幾下眼睛,勒才回魂,臉上扯出一個又驚又喜的笑:“是你娃嗦,老趙!你…你勒身…”
他話都拌蒜嘍,指到老趙勒身行頭,一臉的“日了怪”!
“我昨天,把新飯碗端穩(wěn)嘍?!崩馅w的聲音不大,但字字像鐵坨坨砸在地上,穩(wěn)當(dāng)里頭裹著壓不住的喜氣,“票子比原先還厚!今天專門梭過來,好生謝你一嘴!”
王根德心口膛里頭“轟”一聲!一股熱流直沖天靈蓋!勒種打心眼里替別個安逸的味道,比功德值坐火箭還巴適,還熨帖!
他趕忙擺手:“謝個鏟鏟!那是你娃自家有板眼,跟我有球關(guān)系!”
老趙臉一垮,正兒八經(jīng)。他往前踏了一步,旁邊刨飯的食客都豎起了耳朵,眼巴巴地盯過來。
“不。”老趙搖腦殼,眼神扎實得像秤砣,“王師傅,是你那碗飯,還有那顆鹵蛋,把我從陰溝頭拖出來的!”
他頓了一下,聲音頭帶了點后怕的顫:“要不是那晚的潑天雨,要不是你那顆加了‘料’的鹵蛋…’我可能…腦殼一栽,就真的爬不起來嘍!”
周圍的食客安靜得像遭掐了脖子的鴨。張嬢嬢端碗冰粉兒,也定在半路,笑瞇瞇地看到勒一幕。
老趙沒管那些眼水(目光),他摸出手機,戳開付款碼,端端正正遞到王根德鼻子前頭。
王根德想推:“哎呀,一碗飯嘛,說勒些就見外嘍!”
“王師傅!”老趙吼了一聲,調(diào)門都重了!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把箍住王根德那只油嘰嘰的手爪爪,“勒點票子不多,是我的一點心!你硬是要收!勒不是飯錢——”他手板心又干又熱,箍得梆緊,“——勒是買命錢!”
王根德盯到他眼珠子里頭那點推都推不脫的實心,推的話再也吐不出來。他撈起自家手機,掃了那個碼。
“滴!”
支付搞成的脆響。
老趙松開手,對到王根德,腰桿一彎,深深地鞠了個躬:“二天得空,我再來捧場!”
說完,他車轉(zhuǎn)背,背打得筆直,梭進人堆堆頭,每一步都踩得穩(wěn)扎穩(wěn)打,帶風(fēng)!
周圍的食客些嗡一聲炸開了鍋,小聲的議論和嘖嘴聲響成一片,看王根德的眼水,除了“好吃”,又多了幾分打心眼里的服氣!
王根德盯到老趙梭沒影的背影,心頭像揣了個烘籠(暖爐),暖得安逸。他埋下腦殼,瞟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收款通知。
“微信收款:貳佰元?!?
十頓的飯錢!
王根德嘴一咧,笑了。勒錢,他收得心安理得,硬是像嚼了顆冰糖,甜到心窩窩!
就在勒個時候!
他褲兜里頭的手機,突然傳來一陣溫吞吞的、跟以前電打雷劈的警告完全是兩碼事的震動!勒震動不慌不忙,卻像裹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流,順著大腿根根,一路鉆進了他心口膛最軟的那坨肉里頭!